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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伊梧的死亡,正北邊的兌宮一陣劇烈地搖晃,外頭石壁上的燭火瞬間熄滅了三分之一。
紀連闕目光一亮:「他們成了,丁酉,動手!」
拙鋒和長槍同時間將老虎捅了個對穿,緊接著,風宮的兩人也靈敏地取下了機關人心口處的榫木發條。
一陣地動山搖,塵土飛揚,六人所在的石室都開始傾塌粉碎。
朦朧的縫隙中,石室不受控地瘋狂旋轉著。
陸展清摟著慕長寧,舉起袖子護著他,避免他被石塊砸到。
等眾人緩過這陣劇烈旋轉帶來的眩暈後,被眼前的場景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碩大無比的圓形石室,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搖曳生輝的燭火與精巧的天燈。滿室的橙光,暖意融融地互相托著,滿目的燭火,漫天搖曳的風燈,美輪美奐,壯美無暇。
這是枯骨天燈陣的源頭!
一位滄桑的老者盤腿坐在龐大的陣法中心,鬚髮全白垂至地面,手中拿著一盞天燈,正拿著細小的毛筆,全神貫注地在燈紙上畫著什麼。
畫燈里一位曼妙的少女懵懂而無知地看著他的動作,時不時咯咯地笑著,甚至還把手指伸出來,調皮地扯著老者的畫筆。
巫神站在他的身側,在這明亮溫暖的燭光里,愈發顯得精緻艷麗,膚若凝脂。
他赤足輕踏,系在細瘦腳腕上的鈴鐺便響了起來,和氣道:「來的好快,讓我刮目相看。」
老者恍若不聞周遭的變故,只慈祥地笑著,畫筆朝著少女的身軀點去,惹得人一聲驚呼,滿臉羞紅地躲回了天燈里。幾筆過後,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便躍然紙上。
他端詳了好一會兒,確保蝴蝶的墨痕干透後,交給一旁的巫神,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墨跡,笑著:「諸位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看,可是泠歡沒有好好招待各位?」
一旁的巫神伸展著腰身,把天燈送至半空,薄紗讓那一截細腰若隱若現。
不可一世的巫神對著老者頷首,歉意道:「師父教訓的是,是泠歡的錯。」
歡,一個屈從性極強的字眼。
紀連闕的目光動了動,他臉上還沾著血,笑起來有些瘮人:「那怎麼辦,你們自刎謝罪吧。」
老者抬起眼看他,深邃的雙目蘊含著常年研究陣法的變幻與空寂,竟讓紀連闕都短暫的恍惚了一下。
陸展清盯著他片刻冷不丁道:「漠吉。傳聞中家破人亡的上一任巫神。」
漠吉驚訝了片刻,大方地承認著:「是老夫。」
他感慨著:「許久沒聽到這樣的稱呼了,讓我猜猜,是紅旌告訴你的吧。」
漠紅旌,中川上一任巫神漠吉的女兒。
是陸展清與慕長寧在雲屏城的陰陽當鋪里遇到的那位畫燈使。
當初她知曉陸展清身份後,便求著陸展清幫她尋找父親的下落。沒想到,她以為流離失所的父親,就在中川,就在五盟會,甚至將自己女兒也作為枯骨檯燈陣法的一員。
陸展清不答,漠吉聳了聳肩,問道:「那孩子,現在還好麼。」
「倘若她知道,她以為的家破人亡都是親生父親的一手布局,寧願獻出自己的生魂永困枯骨天燈,只為了尋找你,該作何感想?」
寒冰以漠吉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去,瞬間就將石室的地面冰封了一層:「你懂什麼。」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漠吉手腕一翻,一道極為繁複的符文就朝陸展清打去。
一支凌厲的內力之箭與之相碰,強大的內力衝撞開來,掀起了方才在地上凍結的冰凌。
冰碴子四濺,如雨般落在眾人的身上,冷凝乾澀。
漠吉手腕一滯,看向臉色不善的慕長寧,滿目驚喜:「原來是你啊小傢伙——」
他舉起雙手,像要擁抱漫天的天燈一般,道:「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我的小羊。」
漠吉神色痴迷地望著滿室的天燈,說道:「十幾年布一局,都是為了你,四家少主之一。」
話不投機半句多。
陸展清和紀連闕幾乎是同時動手,明雪和拙鋒呼嘯著,意欲砍下漠吉的頭顱。
泠歡往前一步,雙手結印,白霧瞬間紛飛,一隻通體雪白的白狼伸著鋒利的鋼爪,朝兩人兜頭一抓。
拙鋒轉變方向,凜冽的刀氣朝前狠狠一划。白狼的身體有一瞬間的潰散,卻又在瞬間凝結。
泠歡的臉隱在白狼身後,滿頭白髮被激盪的內力吹得四下紛飛。
「小羊,」漠吉看都不看面前的兩人,伸出手就朝慕長寧抓去:「過來,讓我看看你。」
慕長寧沒什麼表情,也不想回應。
內力幻化出了一把巨大的長弓,飛至半空,行雲流水地搭弓拉弦,一支支破空而強勁的箭朝著漠吉直去。
漠吉只是端坐著,寬大的袖口垂落地面,在箭來的一瞬間,五指成爪,輕而易舉地捏碎了那幾支呼嘯而來的箭。
好強的內力!
眾人均是面色一變,警惕到了極點。
漠吉虛虛托著那粉碎的箭支,驀的握拳,將它們捏成碎片化的流螢,反手一甩,朝紀連闕的後心而去。
「少主!」馴的一顆心懸到了頂點,瞳孔緊縮。
漠吉與紀連闕的距離更近,馴來不及。眼看著流螢就要擊中來不及回身的紀連闕,數十枚倏忽而至的白子打碎了那要命的流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