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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麼醫治的方法,不過是以生機換生機。
她扯出一點笑容,問:「為什麼?我爹他傷你如此,你為何還要如此幫我?」
泠歡站不住,跌坐在地上喘著氣,道:「你是師父的女兒,我理應幫你。」
漠紅旌端詳他許久,嘲道:「說一不二的巫神也說謊麼。你想把剩餘的生機度給我,就能離開人世,斷了對父親的仇恨,我說得對麼。」
泠歡驀得蜷起身體,嘔出一大片猩紅黏膩的血。
漠吉是牧澤出身,醫術最佳。泠歡跟著他,最先學的也是醫術。只不過因漠吉不喜歡,他已經許久沒有用過醫術。只記得殺人,不記得如何救人。
他對漠吉的恨與怨,滔天。
漠吉的任意一句話能將他割得鮮血淋漓。更別提,從頭至尾,都是漠吉設的一個局。
漠吉親手弄髒了他,把他拖入阿鼻地獄,又給了他新的希望後,毫不留情地碾碎。用最能傷他的字,徹徹底底將他拋入深淵。
可他仍是忘不了那些偶爾的溫情,忘不了他施捨的最簡單不過的一句:「做得好。」
所以他想治好漠紅旌,算是斷了自己最後一絲念想。
他顫抖著抬手,嘗試著凝聚內力,可他身上的內力被漠吉吸收的半分不剩。
泠歡臉色灰白,發著抖,喃喃著:「內力、我要內力。」
只要治好漠紅旌,他就可以徹底與漠吉一刀兩斷了。
泠歡什麼也顧不上,無意識地朝紀連闕爬去:「內力…給我內力…」
紀連闕在聽聞泠歡萌生了死意後臉色就難看得不行,本做好準備再不插手他的事,可看到泠歡眼中含淚朝自己乞求時,還是不住的心軟。
他煩躁地出了一口氣,扶著泠歡起身,單手抵在他的後心,徐徐地送著內力。
泠歡指尖顫動,好一會兒才點在了自己眉心。
一道黯淡到幾乎透明的白霧凌空出現,覆蓋在了漠紅旌猙獰可怕的後背上。
「枯骨天燈陣被毀去,你身為畫燈使,傷勢會不斷加重,最後全身潰爛而死。」泠歡指尖的抖動愈發厲害,本身借用他人內力強行施法就是逆天而行,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無異於自傷。
他唇邊溢出鮮血,交代道:「你,以後,不可再動用巫術,包括療愈,否則,」他逐漸喘不上氣,含著血沫:「否則,將,無藥可治。」
白霧快速地緩和著後背的傷勢,漠紅旌定定地看著他,眼中蓄起的淚終是一滾而下。
她朝著泠歡跪倒,雙手掌心朝上,以中川子弟的身份向身為巫神的泠歡行了大禮:「中川無能子弟紅旌,承巫神大恩,若有來世,定侍奉左右,以感恩德。」
漠紅旌像是下定了決心,面上露出解脫的神色。她一把抓住泠歡的手,逼停了泠歡的內力,結印朝自己心口打去。
大量乳白色的霧氣朝泠歡包圍。
是漠紅旌的生機。
「巫神大人,家父愧您甚多,對您做了不義之事,騙您做枯骨天燈陣眼,還將您作為容器,抽取您的內力與生機。」
漠紅旌瞳孔渙散,撐著身子向泠歡行禮:「家父身亡,不孝女紅旌本就無顏苟活於世,只能用殘軀生機,為父償還一點罪孽。」
身為巫神的泠歡無法拒絕子民自願的獻祭。饒是不願,那圍繞著他的白霧仍是被吞噬得一乾二淨。
泠歡跌坐在漠紅旌身邊,失聲痛哭。
從映北侯府出去時,天已然完全黑了下來。陸展清牽著慕長寧,在長街上緩緩走著,捏了捏他的掌心,說道:「怎麼了,看起來不大高興。」
慕長寧嘆了一口氣:「泠歡好可憐,希望哥能對他好一些。」
「紀連闕麼,刀子嘴豆腐心,」陸展清評價道:「你看下人對泠歡的態度就知道了。他在府上住了這麼段時間,無名無分的,可下人們仍恭敬小心,就證明,紀連闕對他不差。」
「嗯,那就好。」慕長寧踢著街邊的小石子,說:「紅旌,泠歡都是漠吉的棋子,所有的情感在私慾面前都一文不值。」
「那我可值錢了,」陸展清拉著他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笑道:「三三,我的一己私慾都是你。」
手心下是一顆鮮活熾熱的心。
慕長寧露出兩顆小虎牙:「陸郎最好了。」
陸展清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摩挲著他的腰,道:「那我們早些回去,把昨晚沒做完的事情做完吧。」
無視慕長寧的小聲拒絕,陸展清壓低聲音道:「三三明明也很想。」
「不然,昨晚的鈴鐺,為什麼響得這麼清脆?」
慕長寧急了,連忙用手去捂他的嘴,被陸展清流氓似地親了好幾口後,又連連撤回了濕潤發燙的手心。
他被欺負的沒有辦法,站在一旁紅著耳根小聲道:「……不理你了。」
還不等陸展清講話,慕長寧就飛快地補充著:「一炷、嗯、半柱香以後再理你、行、行麼。」
怎麼會有人生氣還要詢問自己意見的。
陸展清只覺得,不是自己拿捏三三,而是三三把自己吃的死死的。
他的一顆心跳動到滾燙。
他拉過慕長寧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道:「是我孟浪了,給三三賠罪。帶三三吃宵夜怎麼樣?聽聞這夜市裡的烤雞一絕。」
慕長寧立刻就把半柱香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笑得合不攏嘴,期待道:「冰酪也可以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