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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漠紅旌身後那些數不清的燈盞,全靠吸收漠紅旌的魂力維持。」
慕長寧睜大了眼睛。
以魂力供養,下場只有一個,灰飛煙滅。
「但好在,枯骨天燈陣耗費甚大,陰陽當鋪存在的十多年間,也只在南域、漠北、中川各一個,我們只要找到寂靈之地與枯骨天燈陣的源頭,就能完全剷除陰陽當鋪。」
陸展清傾身擁住他,額頭相抵,道:「所以三三,明天我得離開了。」
「陰陽當鋪的懸而未決只會讓越來越多人覬覦眼紅四家,我怕到時候——」
圈在慕長寧腰上的手臂多用了兩分力。
「我不想看到四家血流成河,也不想看到『極』的現世,我只想,與三三,安穩相守。」
慕長寧喉間動了兩下,而後點了點頭:「那我、我明日也去問問師父,對這兩個陣法有沒有更多的了解。」
最後的燭火堅持不住,向黑夜投誠。
屋內門窗緊閉,炭盆和薰香都被遺忘,空氣逐漸冷凝。
月光有心,卻穿不過那遮的嚴實的床幔,只好在角落裡窺視著。
靜默了一會兒,慕長寧動了動,笨拙而不得章法地吻陸展清。
慕長寧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陸展清愣了一下。
回過神後,便從善如流地接過了主導權。
被圈起空間裡沒有半分光亮,陸展清能感覺到慕長寧因怕黑細碎的顫抖。
他撩開床幔,月光順勢而入,在模糊的柔光中,陸展清看向那一雙濕潤的眼睛。
慕長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輕聲道:「前幾日先生來教我詩文的時候,教了我一句……」
陸展清心頭一動,問:「教了你哪一句?」
「歡、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指腹揉著他的下唇,陸展清緩緩笑起來。
「三三,上一句是什麼?」
慕長寧眼尾迅速染上緋紅:「不、不知道——」
「當真不知道?」
陸展清往床沿一夠,一個木匣子就出現在手上。
「可是我昨晚明明看到,裡頭除了我的信件外,還有好些,三三抄寫後放進去的詩句。」
猝不及防被挑破了心事,慕長寧又羞又急,連連伸手去夠被陸展清刻意舉高的盒子。
「少閣主——」
陸展清心裡滾燙又熨帖。
就算被欺負成這樣,他的三三也只是眼眸濕潤,又低又軟地喊著他。
陸展清身體往後一仰,慕長寧就失去重心,整個人倒在他身上。
「三三。」
陸展清湊前,作勢要吻他,又緩緩移開,若即若離:「撒謊可不是好孩子。」
「你說了以後,我就把盒子給你,好不好?」
慕長寧閉著眼,捂著自己發燙的耳朵,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埋起來。
他對陸展清,向來是無可奈何,又心甘情願的。
他臊得尾音都在發顫:「結髮為、為夫妻、恩、恩愛兩不疑。」
「好。」
陸展清打開木匣子,從最顯眼的位置拿出一片被風乾的杏花,上頭正寫著這兩行詩。
是慕長寧早早抄好,仔細放在盒子裡的。
陸展清拈起兩人的發尾,將它們重疊交融,用杏花裹住,放在慕長寧手心上。
「我與長寧,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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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句詩都出自漢代《留別妻》。
第64章 短別
次日,慕長寧醒來時,身旁的床榻早已空無一人。
他慌張地起身下床,身上無處不在的酸疼讓他差點摔倒在地。
匆忙地隨意打理,連大氅也沒來得及披,就一把推開了門,朝外面跑去。
撲面而來的是凜冽的北風,遙竹院內一片白茫茫。
昨夜雪大,到現在也未停歇。他穿的單薄,沒走幾步便感覺到刺骨的寒意,紛紛揚揚的雪落在他頭上,很快濕融一片。
大雪將地上蓋的密不透風,視物不清。
慕長寧心裡急,沒留意腳下,被藏在雪裡的枯枝絆了一跤,朝雪地撲去。
一隻手臂隨著衣袖紛飛的聲音攬過了他的腰,帶著他站穩。
陸展清把人撈進披風裡,責備道:「跑那麼快做什麼,還穿的這樣少。」
沉穩而熟悉的聲音近在咫尺,慕長寧扒著他的手臂,一顆緊張到失序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悶悶地說:「我以為……」
陸展清解下披風罩著他,牽過他冰涼的手,往屋裡走:「不告而別,我不會做那樣的事。」
屋內的炭火被生起。
陸展清走前來,帶著他在床沿坐下,用布巾擦拭著他被雪濡濕的頭髮,解釋著:「見你睡得沉,沒忍心叫醒你,先自己去跟前輩辭行。」
濕潤的頭髮落了一些在後頸上,痒痒的。
慕長寧縮了縮,有些擔憂:「父親母親他們、有沒有——」
「沒有。」
陸展清攬著他的腰輕輕揉著:「他們沒有為難我,兩位前輩都很好。最重要的是,他們很疼你。」
「三三,我很高興。」
陸展清眉梢染著清和的笑意:「很高興你能回到慕家,尋回全心全意愛你護你的父母,還有同樣對你好的師父與兄長。你在家中,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