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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前小跑了幾步,手上搖搖欲墜的燈盞沒拿穩,摔在了地上。
無窮無盡的黑暗覆蓋了她,身影和聲音都被吞噬得半點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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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獨占
離開陰陽當鋪時,長街上喝酒助膽的更夫恰好打了三更鑼。
驟然在漆黑無人的巷子裡碰到走路無聲的陸展清和影三,那更夫嚇得雙眼通圓,差點沒背過氣去。
已是深夜,陸展清找了個客棧,帶著影三住下了。
在外頭,影三不便在屋頂上護衛,沐浴洗漱完畢後,就自動自覺地抱著無痕,坐到了門邊,歪著頭看著陸展清。
他有點困,卻又不敢先他之前睡著,只好強打精神,問道:「少閣主,今日的紅旌……」
「十幾年前家破人亡的中川巫神的女兒,漠紅旌。只是不知原何變故,她流落至此。」
陸展清回答很隨意,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入。
他靠著床,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影三,我們明天就要回千巧閣了,不能再拖了。」
影三不明白陸展清的意思,只點了點頭,反正少閣主在哪,他在哪。
房間角落裡點著燈盞,有些暗了。陸展清頓了頓,直起了身子。
「你喜歡雲屏城,是麼。」
影三回想著陸展清買給他的糖蝴蝶,送給他的無痕,還有跟在他身後一起走過城裡大街小巷的場景,用力地點了點頭。
陸展清好似鬆了一口氣,帶了些許笑意:「那你別跟我回去了,就留在這裡吧,等到有任務時,我再命人傳信於你。」
影三睜大了雙眼。
一直寶貝護在懷裡的無痕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他慌張地跪下,連聲乞求:「少閣主,是影三錯了,影三不喜歡,不喜歡這裡,您別,別生氣,別捨棄我……」
他像個即將被遺棄的小狗,驚惶地跪爬到了床下,額頭抵著陸展清放在床沿的手背,顫聲請求寬恕。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得少閣主再次捨棄他,不住地求,神色愈發慌亂。
「影三。」
陸展清提高了聲音。
影三身體一僵,緊緊地閉上了嘴。
這傻子。
陸展清用力地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把人拉起來,讓他挨著床沿坐下,看著他道:「我沒有要捨棄你,只是……你現在不適合回到閣里。」
影三揚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他,搖了搖頭。
「少、少閣主在哪,我在哪。」
執拗,不聽話。
陸展清連日來的燥郁壓不住。他閉了閉眼,語氣冷了幾分,道:「我沒在跟你商量,這是命令。」
已然不悅的語氣讓影三低下了頭,咬住下唇,避開他的視線,仍是搖了搖頭。
陸展清氣笑了。
「你就非要不聽話,是嗎?我讓你別在師父面前出現,你不聽,我讓你別跟我回去,你也不聽,是不是還打算要自立門戶,將我取而代之了?」
這話重,影三臉上全無血色,重重地把頭磕了下去,撞在硬實的床沿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他笨嘴拙舌地澄清:「我、我絕沒有那樣的心思……」
不管他怎麼保證,怎麼解釋,陸展清的目光還是一點點地冷了下去。
影三毫無辦法,只好揚起脖頸,將那段雪白纖細的脖頸送到他手中,懇切道:「少閣主…如果您不信,不信,請賜影三一死,影三絕無怨言。」
送到手中的脖頸沁出了細密的冷汗,陸展清略略收緊手掌,就能感覺到影三在細細的顫抖。
是同樣的神情,同樣的痛苦,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求著自己別殺他,一個求著自己殺了他。
陸展清呼吸一滯,驟然加重了力度。
揮之不去的噩夢又席捲了他。
是九年前,九年無休止的折磨,那時,他才十歲。
他還記得,記得那個自己一進千巧閣就被林逸派來自己身邊的那個小影衛,影十二。
那天,那夜,猩紅的刀,慘白的臉。
影十二,被幾名暗衛呈大字按在地上,衣衫盡褪,喉嚨里儘是悽厲地呼喊與求救。
往事像浪潮一樣席捲,陸展清呼吸急促,眼底驟然起了猩紅。
是了,影十二在向自己求助,在向自己求得生的機會。
可——
一旁的林逸背著手站在一旁,冷漠地聽著呼喊,冷漠地看著他。
「清兒不是今日才學了凌遲之刑嗎,這麼快就不記得了?需要為師再教你一次嗎?」
林逸走到他身邊,衣袍的下擺扇在他臉上。
「第一刀在哪裡下刀才能最大程度的延長他的性命,清兒應當是記得的吧。」
年少的陸展清手抖得根本拿不住被強硬塞在手裡的刀。
林逸神色毫無波瀾,居高臨下:「你是要違抗我嗎?」
陸展清心臟悶痛,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在一片燒灼的恐懼與痛苦中,看到了被自己掐的臉色漲紅的影三。
影三緊閉雙眸,痛苦難當,卻垂下了雙手,半分也不反抗。
不,這不是影十二。
是他的影三,是他一個人的影三。
像是兜頭一盆冷水急衝而下,陸展清猛地推開了他。
影三跌坐在地,蜷著身體,拼命平復著呼吸,顫顫地向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