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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折騰的晚,慕長寧今早怎麼都起不來,還是陸展清連親帶哄才把人從迷糊中拽了起來。
慕長寧半闔著眸,極輕地應了一聲,攤開小竹扇擋住偏斜的日光,昏昏沉沉地靠著人。
陸展清接過小竹扇替他擋著,太陽沿著扇面柔柔地拂在慕長寧臉上,像是鍍了一層流光。
目光落在慕長寧腰側的香囊時,陸展清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擔心。
長寧原本的心神就比別人弱一些,如今受露華香侵襲,雖面上無大礙,但如積年病疴,一旦爆發,便如烈火過境,不可抵擋。
兩人獨處時,他的長寧總是會不經意地流露出疲憊的神色,就連晚上倦極睡去,仍無法安眠,總會在噩夢中冷汗涔涔地驚醒。
白皙的脖頸沒有小竹扇的遮擋,泛著些細密的汗珠。
陸展清拿出帕子,輕柔地替他擦拭著,又將自己手懸在半空,借著寬大的袖口替他擋著日光。
看台上的吶喊縈繞不散。
丁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地拿著細軟布擦拭他的長槍,對周遭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明燁則抱著雙臂,饒有興趣地看著一層的宗族子弟們笨拙地互啄。
等到一二層的宗族子弟們都比出了一番勝負,看台上的紛紛議論逐漸停歇,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三層上。
既是考核巫術,就必定是宗族的巫命上場。
三大宗族的考核只有一輪,三人對戰,取最優者。
作為宗族代表,尤其是壬宗巫命壬名渡,每次出手都會惹得眾人的圍觀與模仿。
壬名渡一身黑衣,脖間的獸骨被打磨的光潤發亮,無悲無喜地從壬宗走了出來。
秋呼延不甘於後,頗有氣勢地起身,耳上的黑玉髓耳墜迎著日頭搖晃,飛身至壬名渡對面。
最後出來的是丁宗巫命丁余。
丁余約莫四十幾,臉上看起來比壬名渡要年輕,可卻是滿頭白髮。霜白的頭髮散落著披在身後,腰間和臂間都掛著一圈銀制的鈴鐺。
細軟布「啪」的一聲打在了尖銳的槍尖上,丁酉抬起頭,盯著丁余,冷笑了一聲。
明燁不知道丁酉的過往,湊前了些,沒心沒肺地問道:「兄弟,你好像對那個掛鈴鐺的很熟悉,他厲害麼?」
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鈴鐺上,丁酉攥緊細軟布,道:「每一個鈴鐺代表著死在他手下的人,你可以數一下。」
明燁認真地數了數,嘀咕著:「那也才十二個,不算多。」
「本宗族的人才算。能有資格被他掛在腰間的,無非就是鉞戎和牧澤兩種。」
丁酉轉過身,背著光,深邃的眼睛盯著明燁,道:「他任巫命也就六年。六年來,他殺了自己宗族的十二個鉞戎和牧澤。」
「你可能不知道,能被選做鉞戎和牧澤的,要麼是親生後代,要麼是旁支血緣。」
明燁噎了一下,咂了咂嘴:「這麼狠,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呢。」
丁酉沒接話,恨恨地擦著槍。
圓台上霧氣翻滾,火熱焦灼,黑得發紫的霧氣遮天蔽日,罩住了整個看台。
一陣憤怒的咆哮從層疊的霧氣中傳來,周遭的宗族子弟們紛紛發出驚呼,目不轉睛地欣賞著高手之間的對決。
壬名渡的八尺巨鱷張著血盆大口,一口咬下了秋呼延所凝出的獵鷹。獵鷹尖銳的翅膀被巨鱷的利齒撕爛咬碎,一點點地吞吃入腹。
霧氣在瘋狂地涌動,秋呼延臉色發白,催動著巫力想讓逐漸分崩離析的獵鷹凝實,卻被一旁不知名的巨獸銜住了另一邊懸空的身體,巨大的頭顱嘶鳴著,狠絕地從巨鱷嘴裡將獵鷹的身體支離。
獵鷹在悲鳴中裹著霧氣倒卷,秋呼延神色痛苦地吐出一口血,嘶啞到:「丁余!趁人之危,不要臉!」
丁余不答,拍了拍臂上的鈴鐺。在一片連綿清脆的響聲中,頭上那隻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的猛獸陰惻惻地盯了秋呼延一眼,不耐煩地用前蹄刨地,看向粗皮糙肉的巨鱷。
「這是個啥,有倒刺的尾巴,鹿的耳朵,犀牛的四肢,還有著山豬的獠牙,」明燁驚奇著:「中川還有這麼神奇的猛獸啊。」
「融合體而已。丁余巫術的本體是大象,每吞噬一個能凝出實體的本宗族之人,就取出他們最有用的一部分,融在了自己巫術中。」
丁酉沒有任何感情地解釋著:「若是霧氣被擊潰,最多也只是承受反噬,就像秋呼延一樣。丁余這般行徑,需活生生地抽離融入魂血中的巫力。這些人,死了也無法往生,會永生永世被巫神拋棄,永不得安息。」
說話間,巨鱷已然用粗長的尾巴卷緊了融合體的下腹,尖利的爪牙毫不留情地劃出了極深的血痕。
丁余悶哼一聲,在腰間的銀鈴上一抹,一隻通體晶瑩雪白的長尾小鳥憑空出現。喉間的細毛銀白透亮,尾巴尖長,圓而通透的眼睛裡卻一片渾濁,呆滯無神。
丁酉的呼吸一下就粗重起來,雙手死死地捏住槍桿,手臂上的青筋浮現到猙獰。
那是他父親丁默的療愈靈獸,銀喉長尾山雀。
小鳥被鈴聲催動,撲棱著飛到了融合體野獸的後頸上,扇動著細密精緻的翅膀,揮出一片綠瑩瑩的光。
不過瞬息,野獸下腹的傷就全然癒合。黑霧不僅沒有潰散,反而凝成了更加結實的紫色。
「白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