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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主上…」
敬平連忙把糖葫蘆拿出來,抖抖索索:「兩、兩根,夠嗎?不夠我再去……」
裹了糖漿的山楂紅得惹眼。
陸展清接過,推門而入,將風雪隔絕在屋外:「夠了。」
敬平在門外屏氣凝神了許久,才鬆了口氣,一把拉過丁酉,在他耳邊低聲道:「嚇死我了,還好沒撞少閣主霉頭。」
他看著陸雲清,嘀嘀咕咕道:「能讓少閣主使出這個手段,有點東西的。」
丁酉扯回自己的耳朵,搓了搓,道:「主上的家事你少管——」
丁酉話還沒說完,敬平就眼睛一亮,繞到陸雲清身後,嘖嘖稱奇:「天哪酉哥你快來看!少閣主的內力都能化虛為實,凝結成實物了!而且你看少閣主這用的力度,多一分要他命,少一分不痛不癢,不得了,不得了啊。」
這一頓感慨差點讓丁酉以為陸展清是用內力凝成了花,亦或是別的什麼新奇有趣的東西。
內力凝實,耗費極大。
不過,就憑主上這種性格,怎麼可能像那些俗人一樣,耗費甚多,就為了討一人開心。
他看著結著一層血霜的陸雲清,無奈道:「你看不出來,少閣主就是要他無法被治癒,往後餘生都承受這種痛苦嗎?」
「我看出來了啊。」
敬平沒忍住,上手摸了一把尖銳寒冷的冰錐,被強勁的內力一把彈開,摔在地上,哇了一聲,才道:「死了有什麼意思,活著才難。」
他拍拍被雪沾濕的褲子,挎過丁酉的脖子,道:「酉哥,你去學一下,我們把這個用到誅惡台里。名字我都想好了,冰清玉潔怎麼樣。」
丁酉想起那本被敬平翻了兩頁就扔在不知道哪間牢房角落裡的千字文,頓了頓。
「我覺得不是很好。」
「行,那換幾個。冰要人命、冰肌玉骨、冰天雪……哎呀我想不到了,你選一個吧,不然我就隨便用了。」
丁酉想著誅惡台里被敬平強行安上名字的「腹背受敵」、「脫胎換骨」、「落井下石」等刑罰,嘆了口氣。
「虎尾春冰。」
敬平佩服得不得了,連連拍手:「酉哥你也太厲害了,竟然能把這個冰說成是老虎尾巴,要不怎麼別人說,老虎尾巴吃不得——」
丁酉忍無可忍:「你能不能多讀點書?!」
晚霞燒透了,漸漸褪去,只剩下些許意猶未盡的掛在天邊。日漸西沉,夜色開始占據上風,將墨藍色的夜空緩緩鋪開。
屋子朝北,屋內又沒有炭火,氣溫低。影三畏寒,把自己團成一團,縮在被褥里,只露出兩隻瑩潤柔白的耳朵。
見到影三的剎那,陸展清方才的滿腔躁怒焦灼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把被子拉高,搭著影三的腰,把人攏進懷裡。
一直以來的警惕心讓影三有意識地掙扎了下,喃喃道:「…少閣主…」
「是我。」
陸展清湊前親了親他被藥物催的根本睜不開的眼睛:「安心睡。」
影三瞬間放軟了身子,下意識地靠前,緊緊挨著陸展清,呼吸很快變得平穩。
儘管露華香的毒已解,可被強行喚醒的苦痛回憶仍在無休止地折磨著影三。
夢魘無盡,影三很快就汗涔涔地睜開了眼睛。
已是半夜,屋內半點燭火也沒有,就連屋頂也被遮得嚴嚴實實,一片晦暗。
儘管陸展清抱著他,他仍是打了個冷戰。
身旁人呼吸均勻深沉,睡熟了。影三不願意,也不敢打擾少閣主的好眠,只好朝自己的右手手腕摸去。
只一下,他渾身僵硬,心跳停滯。
紅繩暖玉呢。
少閣主送給他的紅繩暖玉呢。
影三連連回想,想到有可能落在那巷子裡時,急得不行。
那是少閣主送給自己,唯一的東西。
可搭在腰上的手讓影三半分動作也不敢有。
不知過了多久,極輕的氣音讓淺眠的陸展清睜開了眼睛。
影三不知道什麼時候縮到了床角,頭抵著牆,背對著他,雙肩緊繃,偶爾泄露出一兩聲壓不住的哽咽。
單薄中衣遮不住的後頸凍得通紅。
陸展清一下就清醒了。
撩開被子把人往懷裡抱:「怎麼哭了,傷處疼?我看看?」
影三把頭埋在被褥里,怎麼也不肯拿開,極力平復著,斷續道:「少、閣主、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外頭天如墨,勁烈的寒風是唯一的聲音。
陸展清想都不想地就拒絕:「不行。」
影三發出一聲極小的泣音,不顧陸展清的阻攔,跪起身子,埋著頭央求道:「就、就出去一下……」
「不行。」
陸展清連連用被子籠住他單薄的肩頭,耐心道:「天還沒亮,外頭冷得很,你身子還沒好,有什麼必要的事情,告訴我,明天我替你去。」
影三拼命的搖頭:「…我、弄丟了、東西…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不能為少閣主爭光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少閣主給自己的東西都照看不好。
自責與內疚要將影三淹沒。
他根本不敢對陸展清坦誠。
如果少閣主知道自己連這麼點東西都看不住,一定會覺得自己粗心無能,捨棄自己的。
可是他才剛剛夠著少閣主的懷抱,觸到少閣主獨對自己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