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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面對紀連闕的要求,只以為他和那面具人是一夥的,又要把他帶回到那個可怖的深淵裡,驚恐地朝後挪著。
「長寧!」
紀連闕見影三躲他,又氣又急,伸手就抓住影三纏住藥紗的手腕。
影三痛苦地悶哼一聲,鮮血瞬間透了紗。
紀連闕神色一變,連忙甩開了手。
「三三!」
陸展清一把推開紀連闕,摟過影三的肩膀,托著他的手腕,對紀連闕怒目而視。
影三著急忙慌地朝陸展清靠近,半個身子都躲在了他身後。
他低著頭,極小聲道:「少閣主……」
像被遺棄了的幼獸。
「三三,不怕。」
陸展清燃起床頭的燭火,把他抱到光下,撫著他的後腦安慰。
「我去給你請醫師了,路上碰到小侯爺,他聽聞你被陰陽當鋪幕後者重傷,想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影三臉色仍不好看,失焦的眼眸定定地看著被褥上跳動的光暈,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屋子裡除了這一寸天地的光亮,再無其他。
紀連闕在陸展清警告的眼神中咽下了想要反駁的話,他後退了一步,生硬道:「那個,方才是我太過激動了,抱歉。」
雖然已經從陸展清的嘴裡聽聞影三的過往,可他只當是陸展清有私心地故意誇大。
直到他看到他原本應該意氣風發,肆意張揚的弟弟膽怯又惶恐地躲著他,才意識到方才自己犯了多大一個錯。
馴在夜色中現身,單膝跪地:「小侯爺,江醫官已經被請來了。」
江醫官年過七十,滿頭花白,這一路走的氣喘吁吁,驚心動魄。
白須白髮的醫者也不知道這一路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刺殺。
他喘定氣息,先向紀連闕行了禮:「侯爺萬安。」
紀連闕一把扶起他,對影三道:「這是太醫院外派在官衙的江醫官,醫術高超,常給護衛營里的軍士們看病治傷,對外傷的治療非常有經驗,讓他給你看看。」
影三聞言,臉色白了幾分。
他太清楚自己的身體了,先不說為了逃出生天自斷的經脈,光是這全身上下的傷,就至少一個多月都不能再拿劍。
如果不能拿劍,做不成影衛,他還有什麼資格留在少閣主身邊。
不能,不能讓少閣主知道。
影三慌了神,道:「少閣主、我、我、很快就能好起來的,我保證、三天、不、明天,明天我就——」
「三三。」
陸展清抬起他臉頰讓他與自己對視:「傷口我都看過了,服藥會好的快一些。」
原來少閣主早就知道了。
知道自己變得更加一無是處,變得連當影衛的資格都沒了。
影三在他的注視下紅了眼眶。
陸展清輕嘆一聲,把他圈進懷裡:「三三不怕,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捨棄你。」
影三緊閉著雙眼,木然地接受著江醫官的把脈。
江醫官仔細探查著,一五一十道。
「小兄弟這身體原本內力就虧空的厲害,近期靠著傷藥吊命,命是保住了,但身體虧損太大,難以為繼,更別提體內還有幾處被強行震開斷裂的經脈,武功廢了大半。」
陸展清和紀連闕聞言俱是一驚。
影三身體用力到發抖。
醫者仁心,江醫官探完脈,又解開影三身上的藥紗,一一看去。
他神色愈發凝重:「這到底是什麼仇怨,怎麼會傷成這樣。」
直到解開影三手心上的藥紗時,影三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用盡全力地想要藏起自己這雙沒用的手,帶著哭腔,求著陸展清:「少閣主、可不可以不看了、我會、會好好養傷、能、能拿劍的……」
「拿不了了。」
江醫官一句話,將影三的謊言無情地戳破。
老者皺著臉,看著眼前腐爛出白骨的手心,道:「這兩隻手,傷勢都是一樣的,被巨大的外力生生穿透,所有經脈都被震斷,就連手骨都碎了好幾處。」
「拿什麼劍啊。」
「這往後,怕是連筷子都——」
紀連闕猛地站起:「江醫官,我們出去談。」
臨出門前,紀連闕回頭看了一眼渾身顫抖的影三,極輕地帶上了門。
沉默的光暈里,陸展清喉間滾動了好幾次,才壓下直衝鼻間的酸楚。
影三哭得厲害,那一聲聲啜泣里滿是絕望與無助。
「三三。」
陸展清拍著影三的後背,啞聲道:「沒事的,這些醫官的話都往重了說,就是為了嚇唬那些不聽話的病人的。」
「三三會是聽話的病人嗎?」
影三一個勁的點頭。
陸展清抬起他的臉,指腹搵去他的眼淚,溫柔道:「好好喝藥,好好睡覺,能做到麼。」
「可、可以。」
影三哽咽著,鼻頭通紅。
陸展清露出了些許笑意,篤定道:「那我們三三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很快就能拿劍,繼續保護我。」
第54章 吃糖
幾場雷雨過後,天氣逐漸炎熱,知了開始在葉間鳴叫,攪得人心煩意亂。
影三喝完藥,乖乖躺下。
江醫官的藥起效快,服過兩三劑後,高熱就已退下,傷勢有所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