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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春蒐之行迅速地結束了,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回了王都。
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謝邈借著帶謝芸去看大夫的名義出了門,又避開所有耳目,坐著馬車悄然來到了天棲樓。
謝芸的傷還沒好全,走起路來步履蹣跚,三層樓梯足足花了一刻鐘才上來,夜懷央在閣樓里看著,絲絨般的長眉擰成了一個死結,楚驚瀾卻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說好了把事情都交給阿珩來處理,稍安勿躁。」
「你看看陸珩那個不上心的樣子!」
說著夜懷央就莫名來氣,陸珩就冷冰冰地站在那裡看著他們一步步爬上來,連謝芸到了跟前也不帶扶一把的,仿佛那個滿頭細汗容色蒼白的是個陌生人,不曾與他花前月下,也不曾為他傾注滿腔愛戀。
楚驚瀾淺聲問道:「你這是在為謝芸打抱不平?」
「在不妨礙大事的前提下我想儘量幫一幫她,畢竟她救過我。」夜懷央如是道。
楚驚瀾揉了揉她的烏髮,語帶嘆息:「你不是陸珩,不明白喪失至親之痛有多難以忍受,謝芸到底是姓謝,在那件事中又充當了那樣的角色,所以這道心坎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邁過去的。」
「那你呢?」夜懷央撫摸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心中牽雜著隱痛和擔憂。
在面對謀害了父皇和母妃的楚桑淮時,他是否也在極力按捺著內心那把幾欲呼嘯而出的利劍?或是掩藏著如滔滔江水般奔騰不絕的恨意?
「我?」楚驚瀾那雙黑眸峻冷了一瞬,旋即綻出層層柔和的光芒,「有你這帖靈藥在我身邊,我已經好很多了。」
夜懷央面色一展,柔柔地笑了。
「不光有我,還有整個夜家,等以後我們生了孩兒,親人會越來越多。」
「是,就仰仗夫人了。」楚驚瀾溫柔地親了親她的臉頰,亦露出了笑容。
兩人斷斷續續地說了會兒話,聽得三樓傳來門扉開合的聲音,想必是那邊完事了,夜懷央起身朝懸窗下頭看去,謝邈臉色極度難看,卻還算鎮定,正與陸珩低聲談論著什麼,而謝芸就不行了,失了魂似地坐在旁邊的花梨木長椅上,淚如泉湧猶未覺察,任水珠滑落衣襟。
叔父為了頂上官職和家主之位殺害了自己的父親,這樣的事實無論如何都是難以接受的。
此情此景不免讓夜懷央低低地嘆了口氣,道:「驚瀾,我想伯父他們了。」
「明天帶你回本家吃飯。」
乾乾脆脆的一句話,教她忍不住笑出聲來,轉而又想到了某件事,食指不停地畫著圈,似有些羞慚,「萬一大哥又跟你吵起來怎麼辦?我拉偏架拉得都不好意思了……」
楚驚瀾輕描淡寫地說:「吵也吵不了幾天了,他不是要回關中了麼?」
「也對。」夜懷央蹭到他懷裡,開心地勾住了他的頸子,「那等會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們就回去,也算給大哥送行了。」
「好。」
外頭適時響起了敲門聲,隨後陸珩斂袖而入,面色略顯沉重,只粗略地說了句已經與謝邈談好了,該交代的事情也交代了,夜懷央旋即站起來掃了掃水袖,一副輪到她出場的模樣,楚驚瀾也未制止,顯然是早有安排。
陸珩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若說楚驚瀾是一柄需要克制的利劍,那麼夜懷央就是他隱藏的鋒刃,他負責布局,她負責行動,在他的嚴密操控下她每次都能施展得淋漓盡致,這種默契已非常人能比,而且她的作風向來是滴水不漏,絲毫不遜色於他手下的任何人,到這個時候陸珩已經不得不承認,他們二人生來就是相合的。
就在他怔愣之際夜懷央已經下樓了,邁著蓮步娉婷地走向謝芸,見了面也沒說話,先扯出腰間的絲帕放在了她手上,她瞅著上面那一支孤傲的青萼,又狠狠掉了幾顆淚,然後便捂著眼睛不動了。
陸珩站在露台上看著,五指扣在漆紅色的雕花欄杆上,不知不覺越收越緊。
「芸姐,有時候我其實很羨慕你,想哭就哭,不必克制自己,而我從小到大都很少哭,最近一次是我大哥不讓我嫁給王爺失手打了我的時候。」
謝芸啞聲道:「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當然有,能放開了哭說明可以肆無忌憚地軟弱,也說明身旁有人會給予安慰和扶持,不至於讓你跌進情緒的深淵。」夜懷央沖樓下那個筆挺的背影揚了揚下巴,微微一笑道,「看,這不就是?」
「你難道就沒有麼?」話是這樣說,謝芸的目光卻凝在謝邈身上不動了。
「我有,可我不允許自己這樣。」夜懷央抬起頭若有似無地看了眼楚驚瀾所在的房間,眸中溢出星星點點的柔光,「在家我是夜家之主,要為族人安身立命,在他身邊我是他的鋒刃,要為他劈荊斬棘,無論是哪個身份,我都沒有能夠脆弱的時間。」
謝芸低聲道:「我也想像你這樣,為阿珩,也為我和哥哥。」
夜懷央笑得越發明媚,「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是麼……」謝芸側目看向她,爾後苦澀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你不是養了只浣熊麼?我聽說最近鬧得厲害,不如我介紹幾個飼養人給你,讓他們上謝府幫你治一治那個頑皮的小傢伙。」
謝芸愣了愣,看著夜懷央嘴角勾起的幽深弧度,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旋即堅定地點了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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