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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瀾王從宮中回來就撕了賜婚詔書,連聘禮都沒準備;據說瀾王真正愛的是白貴人,而白貴人已經被皇帝關入了冷宮,瀾王為了救她迫不得已才答應娶夜懷央;據說夜懷禮聽聞此事之後震怒不已,披星戴月地從關中趕回來欲進宮陳情,結果被人攔在了半道上。
中書省新來了幾個活潑開朗的小女官,聽了這些流言蜚語就纏著夜懷信問來問去,他已然一個頭兩個大。前面兩條或許是假的,但最後一條肯定是真的,因為就是他帶人攔下夜懷禮的。
夜家本家。
夜懷禮坐在主位上動也不動地盯著眼前的兩個人,臉色鐵青,怒不可遏,在炎熱的天氣下這樣壓抑的氛圍更讓人大汗淋漓,而夜懷央只是垂著鳳眸站在那兒,神色淡淡,猶如石上清泉。
夜懷信試著打破僵局,小心翼翼地說:「大哥,這事也不能怪姐姐,畢竟是太后賜婚,總不能抗旨吧……」
夜懷禮沒理他,只看著夜懷央,「央兒,我要聽你的解釋。」
「大哥,我沒什麼可說的。」夜懷央輕聲道。
夜懷信一聽急了,趕忙幫她解釋:「其實一切都怪那個白芷萱,明明是自己做了壞事還幾次三番地陷害姐姐,姐姐也是……」
「你給我閉嘴!」夜懷禮猛地拍案而起厲聲喝道,「她都不願扯這些拙劣的謊你又替她掩飾個什麼勁?真當我那麼好糊弄嗎!」
夜懷信訕訕地低下頭不說話了。
「別人不清楚我還能不清楚?那白芷萱雖然心思深,可要算計你還欠了點火候,若不是你故意中計又哪來後頭的這些事?央兒,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嫁給瀾王。」
這樣雲淡風輕的一句話猶如平地起風雷,瞬間讓夜懷禮大怒。
難怪她會搬去夜府獨住,難怪在天闕樓上她會向著楚驚瀾說話,原來一切早有端倪,是他未曾察覺罷了……
夜懷禮勉強壓抑著怒火問道:「從何時開始的?」
夜懷央若有似無地笑了笑,抬起臉正對著他說:「早了,十年前吧。」
果然,夜懷禮聞言立刻蹙起劍眉駁斥道:「他十年前是救過你,但他也救了很多別的孩子,你還小,根本分不清崇拜和愛慕的區別……」
夜懷央淡淡地截斷他的話:「原本我也以為他只是我年少懵懂時心目中的英雄,直到及笄後娘親和嬸嬸們為我張羅婚事,那麼多青年才俊的畫像在我眼裡竟然全都化成了一張臉,而那個人不久前才被冠上不忠不孝之名,遠遁北地不知蹤影,可即便他的形象被人扭曲至此我心心念念的還是他,大哥,這難道還只是崇拜嗎?」
夜懷禮臉色愈發難看,不答反問道:「所以這就是你想當家主的原因?」
「是,我需要能調動夜家所有資源的權力,也多虧了這樣我才知道真相是什麼。」
「真相就是他當年錯失皇位心有不甘,暗中謀劃六年之後回來興風作浪!」
「大哥,興風作浪的是我。」夜懷央看著他,雙眸猶如被溪水濯過,一片清澈平靜,「揭發白行之的是我,陷害白芷萱的也是我,人是我殺的,婚事也是我主動答應的,從頭到尾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你!」夜懷禮被她氣得一梗,聲色俱厲地說,「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夜懷央直言道:「大哥,你是在問自己的妹妹還是夜家家主?作為妹妹,他是我選中的夫君,作為家主,他是我為夜家選擇效忠的主子,我所做的皆是基於這兩點。」
夜懷禮怒吼:「你這是造反!」
「楚桑淮才是造反!」
話音甫落,只聽啪地一響,整個房間都安靜了。
夜懷信大步跨過來扶住夜懷央,看著她半邊臉頰漸漸紅起來,不敢置信地說:「大哥,你怎麼能打姐姐?」
夜懷禮盯著那個巴掌印也愣住了,手僵在空中半天沒動,恍若一座雕像。
「姐姐這樣做必定有她的理由,你何不聽她解釋完再做判斷?畢竟六年前你還在關中從軍,王都發生的事爹並沒有跟你說不是嗎?固然為臣者當盡忠,可如果這皇位本就不是他的,匡扶正統才是正道,你這樣與那些愚忠之人又有何異?」
「信兒,住口。」夜懷央出聲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隨後從水袖中掏出一枚印璽放到了桌上,「大哥,我知道把夜家上下卷進來是很自私,從今日起,家主之位交還於你,我只帶走天棲樓,離成親還有半個月,足夠你把我從族譜中除去並告知天下了。」
說完,她雙膝跪地,朝夜懷禮磕了個頭。
「央兒辜負大哥的期待,還請大哥原諒,就此拜別。」
未等夜懷禮做出任何反應她便轉身步出了房間,夜懷信來不及制止,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夜懷禮望著一前一後消失的弟妹,心中怒焰不知何時悄悄熄滅了,更像是被挖空了一樣呼呼地漏著風。
他捧在手心長大的央兒,向來溫順乖巧的央兒,居然為了那個男人要與他斷絕關係!
這一瞬間,夜懷禮對楚驚瀾起了殺意。
那頭的夜懷央直接上了馬車,一路都沒說話,回到夜府就逕自爬上凌雲閣去了,夜懷信被擋在門外頭,也不敢擅自吵她,只悄聲囑咐月牙去取些消腫的藥膏來。
夜懷央在裡頭睡著了。
楚驚瀾從重霄閣過來之時便看見她合衣躺在寶月榻上,長藤枕被撂到了地下,月白蠶絲涼被也還整整齊齊地疊在腳頭,她抓著榻邊懸掛的一顆銅鈴睡得無知無覺,半邊臉窩在蓆子上,隱約可見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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