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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她和楚驚瀾之間並無猜忌一說,可是她強夜家就必須弱,這是遊戲規則,她深諳於心。夜懷禮這樣做不但為她減輕了壓力,也為楚驚瀾減少了負擔,面對這個波詭雲譎的朝廷他們今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耽誤在起點。
兄長胞弟都是為了她好,她明白。
「哥哥,我知道了。」
夜懷禮淡然一笑:「這才對,退一萬步講,即便不為自己也要考慮下我的外甥吧?」
夜懷央輕嗔:「萬一是外甥女呢?」
「好好好,那就外甥女。」夜懷禮無奈地看著她,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反正這次伯母讓我把男孩女孩的東西全帶來了,你生什麼都不愁沒的用。」
「那我要是生個猴子呢?」夜懷央故意調皮搗蛋,卻不料門外突然有人接話。
「皇后這是拐著彎兒罵朕是只猴子?」
楚驚瀾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衣袂翻飛,風采攝人,夜懷禮忙起身行禮,他卻大手一揮,視線緊攫著夜懷央,微微迫人,教她紅了臉不敢再直視。
討厭,耳朵這麼尖做什麼。
兩夫妻平時就是這般親密無間,自然甚是習慣,夜懷禮秉著為人臣子的本心,很快就注意到楚驚瀾回宮的時辰不太尋常——眼下才剛過申時,他理應在御書房處理政事,回太極殿做什麼?
不過這也不是他該過問的事,來了這麼久,是時候回去了。
「臣不打擾陛下和娘娘了,暫且告退。」
楚驚瀾微一點頭,夜懷央轉身叫來月牙送他出門,還不忘叮囑他:「哥哥,記得替我向伯母表達謝意。」
夜懷禮頷首,旋即離開了太極殿。
屏退一干宮婢,殿內又只剩夫妻二人了,楚驚瀾摟著夜懷央坐下,照舊詢問了她今天的身體狀況,夜懷央也一一答了,還把夜家送來的那些禮物翻開給他看,有什麼金玉長命鎖、百福靈芝袷衣,還有一張紫檀木做成的搖籃,上面雕著瑞獸和花卉,做工甚是精美,一看就是名匠手下的珍品,也不知道夜懷禮是從哪兒弄來的,只怕費了不少心思。
楚驚瀾從始至終都耐心地聆聽著,偶爾流露出細微悅意,無論夜懷央說什麼他都應下,儼然一副寵溺至極的樣子,可夜懷央說著說著卻瞧出些不對來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下子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他怎麼回來了?
夜懷央沒工夫感嘆自己的遲鈍,果斷停下拉著他看這看那的動作,道:「你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嗯。」楚驚瀾把她的一縷碎發掖至耳後,淡淡開口,「我想去城外祭拜下岳卿,你隨我一道去可好?」
「好。」夜懷央沒有絲毫遲疑。
北方的冬天本是少雨,近日卻連綿不止,打散了浮萍,濺碎了枯葉,騰起漫山遍野的潮濕水氣,越發讓坐落於其中的英烈祠顯得悲壯而淒涼。
山路有些泥濘,一行人費了番功夫才踏上寬敞平坦的青石路,隨後禁軍把守在外,兩人穿著一襲素衣踏進了陵園,正前方豎著一座鴉青色的石碑,上面用硃砂刻著兩行篆體大字——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視線越過石碑,最終落在層層拔高的後山坡,衰草連綿的土地上一片靜謐,立滿了方形的墓碑,一座一座像秦皇的兵俑,寂寥而肅穆,不知長眠了多少年。
這座陵園埋葬著無數為國捐軀的烈士,也是岳廷最後的歸宿,行至墓碑前,夜懷央忽然想起他身首異處被掛在城牆示眾的場景,不由得悲從中來。
當初楚驚瀾看到的時候,心裡應該是極為難過的吧?
父皇、容王叔和岳大人對他而言都是感情深厚的長輩,到最後只剩岳大人一個,誰知連他也沒有留住,當真令人唏噓。
夜懷央微微側首,卻見楚驚瀾上過香之後便不再動,薄唇緊抿如刃,泛著冷銳鋒芒,整個人猶如一道雕像佇立在這淒迷雨霧之中,連半邊身子被打濕了都渾然不覺。她把玉蘭花傘傾斜過去,薄翳爬上他肩頭,頓時令他回過神來。
「沒事。」楚驚瀾低聲吐出兩個字,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自己,爾後執過傘柄,重新將她遮了個嚴實。
夜懷央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卻有著一顆柔軟的心,當下便細聲問道:「不知岳大人可有親眷?若能把她們安置好,岳大人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
楚驚瀾緩緩搖頭。
旁人只知他這個權臣有多風光,卻不知他夫人早年過世,他一直形單影隻,膝下也無任何子嗣,活著的時候尚且過得去,死了就顯得冷清寥落了,若沒有他們,恐怕連個來拜祭的人都沒有。
夜懷央一時也沒了話說,眸光不經意一轉,瞥見楚驚瀾雙拳攥得死緊,下意識地把手伸過去攏住,然後輕之又輕地掰開,這一剎那,腦海中驚電般想起了什麼,她立刻就明白了。
他還在責怪自己既沒能阻止岳廷的死亡,也沒有處死孟忱為他報仇。
思及此,她婉婉勸道:「驚瀾,放下這些吧,岳大人不會怪你的。」
「是麼?」
平日裡做任何事都沉穩篤定的他居然露出了不確定的神情,可見岳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夜懷央鼻尖微酸,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的答案。
「當然是。」
她之所以如此肯定還有另外一個理由——比起一刀了結孟忱,讓她飽受折磨才算是為岳廷出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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