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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荒涼的宮殿前,藤蔓爬滿朱牆,野草漫過腳踝,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楚驚瀾卻停下了腳步,無聲凝望著裂開了一條縫隙的大門,眸光飄渺,不知在想些什麼。
唐擎風起先還感到奇怪,不知他為何停下,直到抬起頭看見頂上的匾額才恍然大悟,心裡暗罵自己太不醒事,怎麼連這個地方都不認得了。
這正是楚驚瀾的母親——宸妃娘娘生前的寢宮。
六年前先帝大行,宸妃隨之仙逝,這裡也就荒廢了下來,雖然這是他們都知曉的事情,但如今見到難免觸景生情,尤其是楚驚瀾,那道過不去的心坎越發磨得他鮮血淋漓。
宸妃是因護他而死。
往事在心底泛起了波瀾,久久無法平息,可楚驚瀾也只是站著,俊容毫無波動,甚至連一丁點兒留戀都沒有,抬腳便要離開,就在這時,一絲細微的響動鑽進了耳朵里,似枯枝斷裂,他驟然回首,眸中暗潮滾動。
唐擎風剛想說話就見他大步邁向院內,木門經他一推,不堪咬合地發出吱呀聲,幾重殿門之後似乎有個人影被此驚動,慌慌張張地從後面跑了,腳步既輕又亂,不像是習武之人,應當是個宮女或姑姑。
兩人疾步閃進了殿裡,本想追上去看看究竟是何人,目光觸及各個角落,驚覺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八仙桌旁還扔著清掃用具,顯然是剛才那人來不及收撿落在這的,難道……她一直在看顧這裡?
當年宸妃死後,侍奉她的一干奴僕也被接連處死,宮中應該已經沒有舊人了,究竟是誰會冒著危險做這種事?
唐擎風心中滾過重重疑問,卻深知此處不宜久留,於是低聲提醒道:「王爺,我們已經在這耽擱許久了,一會兒回去晚了陸大夫該著急了。」
楚驚瀾攥緊了手掌又鬆開,半晌才道:「走罷。」
☆、第4章 懷央(四)
那天收拾過夜懷瑩之後,隔日王太后的詔令就翩然飛到了夜府,傳夜懷央進宮覲見,月牙正要為她打扮一番,她卻選了條最不起眼的襦裙套在身上,隨手把兩枚海棠花珠往耳邊一按就出了門。
「小姐,您這一身會不會太素了些?」月牙緊跟在她身後問道。
「越素越好。」夜懷央頭也不回地登上了馬車,然後倚著車壁閉眼假寐,心裡頭自有盤算,卻未透露隻言片語。
楚驚瀾剛剛回朝,東宮那二位想必是沒有閒工夫關心別的事,而今卻突然召她進宮,多半是知道賞花宴的事了,既如此,一番責罵怕是躲不過去,她若還打扮得艷冠群芳,豈不是更添一把火?
想到這她揉了揉眉心,嬌容滲出幾分冷意。
夜懷瑩雖然蠢了些,但畢竟沒什麼心機,對誰有念想就直接撲上去了,倒也算坦率,可這律王是怎麼回事?即便再厭惡也不該用這麼重的字眼,且不說把夜懷瑩逼上了絕路,便是他自己的顏面又能好看到哪去?簡直惡劣透頂!
橫豎這筆帳她是記下了,有機會再慢慢同他算。
然而就算她心火燒得再旺,進了宮門還是要如數收斂,更要若無其事地藏好這樁醜事,不能教外人看低了夜家一分一毫,這才是她掌權持家的責任所在。
秋風蕭瑟,楊柳疏垂,過了澄澈似練的護城河,皇宮內城已近在眼前,鋪天蓋地的金磚碧瓦讓人眼花繚亂,夜懷央卻目不斜視地一路步行至含章宮前,門口候著的小黃門見她來了立刻躬身讓行,並抬起右臂推開了沉重的殿門。
「夜姑娘來了,這邊請。」
朱紅色的門扉將將敞開,內殿便傳來一陣鶯語嬌笑,夜懷央步履微滯,偏過頭問道:「可是娘娘們在向太后請安?」
小黃門滿是褶皺的臉上掛起一絲幽深的笑,道:「非也,乃是王、謝、白三家的小姐前來聆聽太后的教誨。」
夜懷央眸光一凝,沒作多言,直接抬腳走了進去,心底卻冷笑付之。
什麼聆聽教誨,根本就是太后想借題發揮連她們一塊敲打了,以警告王都的大小世家,莫再想著暗通款曲拉攏勢力!看來,今天不費點心思是別想好好走出這裡了,思及此,她站在牡丹屏風後面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踏入了殿中。
「臣女參見太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殿裡的談笑聲因她戛然而止,數道目光一齊射過來,她霎時成了焦點,興許是衣裙太過素淡了,上首傳來一聲嗤笑,不必想,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的,除了王婉婷沒有第二人。
坐在主位上的王太后淡淡地移開了目光,端起茶盞拂了拂,然後淺抿了一口,姿態雍容,華貴無雙,待熱氣散盡她才對夜懷央道:「平身,賜座。」
夜懷央斂衽謝恩,旋即坐到了右下方的太師椅上,緊鄰著謝家長女謝芸。
「我記得妹妹酷愛濃色,怎麼今兒個穿得這麼素淨?遠遠望著我還以為是哪個不識趣的宮女闖進來了呢。」
王婉婷捂著嘴巴輕笑,頭上的金步搖隨之顫動,愈發襯得她像個驕縱的孔雀。她仗著自己是太后的親侄女,肆無忌憚地對夜懷央發難,只為了挫一挫她平時的傲氣。
夜懷央面色平靜無波,揚著櫻唇輕描淡寫地說:「我不似姐姐心性沉穩,一時喜新厭舊了便無所顧忌地依著自己的喜好來,倒讓姐姐看笑話了。」
「是麼?倒是我眼拙了,妹妹原是個坦率的人兒。」王婉婷勾著唇輕哼了聲,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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