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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懷央點亮那一盞燈,他才從中掙脫。
他低眼,一張雪白的臉映入眼帘,墨玉雙瞳嵌在其中,近似固執地瞅著他,綿綿情意,欲訴還休。
是了,她對他是有所希求的,從那天她信誓旦旦地說要為他報仇時他就知道了。
未及多想,夜懷央突然撲倒過來,他下意識伸臂一攬,她磕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半天才悶悶出聲:「我……腳麻了。」
他這才驚覺懷中嬌軀已經凍得冰涼,想必是閣樓太過陰冷而她又氣血不足所致,由此想來,他眉頭驟然一擰——她傷還沒好,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夜懷央見他不動便逕自拽著他的大麾往裡頭縮,他臉一黑扯開了她,然後拂開矮几上的東西按著她坐下,她不樂意地說:「我知道您有內力傍身不怕冷,可這閣樓上面風這麼大,好歹也弄個……」
炭盆二字尚未說出口,大麾陡然落在身上,把她包成了粽子。
「等那個女人睡了你就從大門回去,本王不需要你陪。」
她聞著那股清冽的甘松味不禁笑彎了眼,一言駁回他的話,「那王爺就陪我守歲吧,我需要王爺陪。」
楚驚瀾正欲開口,忽然一陣狂風夾雜著雪籽撲面而來,燭影一晃,悄無聲息地熄滅了,整個閣樓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不過這對習武之人來說算不上什麼阻礙,楚驚瀾很快就找到了燈台,只是點了幾次都不亮,用手一摸才發現沒燈油了。
「下樓罷。」
他回到夜懷央身邊,拽起她就往樓梯那邊走,夜懷央不動,硬生生把他牽了回來,讓他也坐在矮几上,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此刻打開這件東西正合適。」
說著,她指尖輕輕一撥,盒蓋彈開,一枚青玉荷葉雙鯉佩呈現在眼前,散發著幽幽瑩光,照亮了方寸之地,也照亮了那張稚嫩的嬌容。
「有了這壓歲之禮,希望來年能護佑您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她的聲音很輕,近乎呢喃,楚驚瀾卻聽得真切,微一抬眼便在那璀璨的眸間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輪廓分明,清晰可辨。片刻之後她垂下螓首,他跟著低頭去看,卻見她把紫絡系在自己腰間,然後飛快地打了個死扣。
「帶好了,不許丟。」
他劍眉一橫,伸手便要將青玉佩扯下來,卻被她強行按住,他心頭邪火飛竄,冷冷道:「你莫不是等著本王也贈你一枚信物,回你一句萬事如意?」
「不必。」她鬆開手,眼角眉梢都漾著恬淡的悅色,暖人心扉,「君若如意,我便如意。」
☆、第20章 質問
年一過完,天氣就跟著暖和起來了。
東風至,大雁歸,春山碧透,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不過幾日的光景,護城河堤上的垂柳已抽了新芽,翠綠的枝葉上沾滿了水氣,不經意便沾濕了遊人的衣裳。
新一年的科考正如火如荼地開展著,經過第一輪闈試,夜懷信從眾多學子之中脫穎而出,順利進入殿試,平時在太學與他一起讀書的同窗都驚掉了下巴,連老先生都十分詫異,怎麼都無法將這個成績斐然的人跟平時那個放蕩不羈的渾小子聯繫在一起。
今年出色的考生不光是他一個,都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可就在這個時候朝廷出了一件大事,令眾人為之譁然——嶺南守將常欣兵圍白府,白行之命在旦夕!
深夜。
樞密院兩院十二房,從傍晚時分到現在燈就沒滅過,唯見人影如梭,挾風而過,耳旁只留下一串細碎的刃甲摩擦聲,再轉頭去看,那刺眼的銳光已隨著隊伍走遠了,細細算來,這應是出城前往嶺南的最後一批士兵了。
這邊的機要批文尚未處置妥當,兵部官員及殿前諸班直先後駕到,每來一撥人,堂內氣壓就低一分,樞密院的臣工們汗如雨下,都快頂不住了,樞密監事劉繼堯尋了個由頭出來了,背靠著廊柱連緩了幾口氣。
拐角處那個佇立許久的身影終於微微一動,邁著略顯僵硬的步伐朝劉繼堯走來。
「繼堯兄。」
「……元舒?」待看清來人之後,劉繼堯連忙將他拉到亮處說話,「這麼晚了你到樞密院來做什麼?可是找我有事?」
裴元舒背光而立,看不清是什麼表情,說話卻帶了些遲疑,「聽說嶺南出了事……」
劉繼堯一愣,旋即重重地嘆了口氣,倒豆子似的跟他抱怨著:「可不是麼,你說這常欣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圍什麼吏府?就算他白行之要卸任了,那文書一天沒下他都還是朝廷派去的駐吏,她這一圍,哪怕是有天大的私人恩怨在皇上看來就只有兩個字——造反!你說說,這不是給我們找事幹麼?」
裴元舒極小聲地問著:「那、那萬一她是真想造反呢?」
「怎麼可能!要造反去圍他吏府做什麼?一沒兵二沒錢的,還招惹了白家,難不成她是嫌自己命太長?」劉繼堯好笑地擺了擺手,卻見裴元舒毫無反應,猶如一潭死水,他心中升起了疑惑,「對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繼堯兄忘了,嶺南是我故鄉……」
劉繼堯一拍腦門,神色有些尷尬,他二人在太學同窗多年,交情深厚,後因分別供職於御史台和樞密院而疏於來往,而今提起切身舊事,他竟全數忘於腦後,難免顯得有些薄情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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