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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微臣附議。」
朝堂上的形勢正處於白熱化,多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爭論個沒完,言辭犀利的頗有幾個,總能把人噎得面色青白,楚驚瀾淡漠地站在這一片嘈雜聲中,任他毀譽加身,自巋然不動,仿佛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影響到他。
怪的是皇帝也沒什麼反應,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隱隱勾起,透著一股陰冷之氣。
「皇上,臣有本要奏。」
隨著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響起,前方有人緩緩出列,頭戴儒冠,身穿緋衣,赫然是御史台舉足輕重的人物——御史大夫顧詠。只見他先是彎腰行了個禮,然後垂首攬袖不動,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皇帝發話。
「准奏。」
皇帝嘴唇微張,兩個字輕輕落地,殿上眾臣頓時屏氣凝神,再無議論之聲。
顧詠又深施一禮,爾後才握緊了玉笏緩聲道:「如今北方邊境兵頹將弱,深受夷族侵擾,一直是皇上的心頭之患,而瀾王久居北地,對其情況極為熟悉,靖州一事又處理得非常妥善,足以說明其能力卓絕,堪為皇上的左膀右臂,故臣認為北境之亂交由他來處理再合適不過,定會為皇上掃除所有憂患。」
他這一開口,竟是連嘉獎之類的套話都略過了,直接要求楚驚瀾參政,一時之間四座皆驚,皇帝卻是似笑非笑地望了他片刻,眉梢微微一挑,道:「哦?是嗎?」
顧詠還未說話,另一個渾厚的聲音隨即響起:「顧大人這話可是在說北境諸將治軍不力、州府吏治不嚴?」
是岳廷。
顧詠似乎早就料到他會跳出來,四兩撥千斤地說:「岳大人想多了,老夫不過是在陳述事實罷了,是非自有公斷。」
「那我也來說一說事實。」岳廷拂襟出列,蒼青色的袍子在身後劃開一道弧線,「對付外敵講究的是上下協作,瀾王雖在北地居住多年,卻並沒有參與過軍政之事,此時貿貿然插一腳進來難免會讓軍心動搖,以為他們不受朝廷信賴,屆時非但見不到成效,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認為北境之亂當由其自行解決,朝廷只需提供必要的援助即可。」
「岳大人身為中書之首,文學才望皆令人難以望其項背,如今卻說出這種狗屁不通的話,當真教老夫嘆為觀止。」
顧詠說話是出了名的直,重臣也好,皇親也罷,向來不留半分面子,岳廷被他這麼一諷刺當場就黑了臉,卻無法像他這樣直白地罵回去,一時氣結,竟沒了話說。
謝淵見狀不經意地皺了皺眉,繼而開口道:「顧大人,此乃朝堂之上,你怎可……」
「謝大人莫非也是這樣想的?」顧詠轉頭看向他,老而彌銳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軀,「哦,老夫忘了,北境三州之一的渝州正是謝大人族弟的管轄地區……」
言下之意,他是為了利益而發聲。
謝淵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卻沒有立刻反駁他,而是偷偷地瞄了眼皇帝的表情,見他並無異色才道:「顧大人,御史台雖行彈劾糾察之職,可凡事講究證據,總不能如此亂潑髒水!」
顧詠老神在在地撫了撫鬍鬚,用一種看戲的眼神看著他,頓時令他火冒三丈,可在顧詠沒有說話的情況下他再多反駁幾句,又顯得欲蓋彌彰,他只好暫且忍下了這口惡氣,心裡暗道,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匹夫咬起人來還真兇,只不過站錯了邊,且看皇帝等會兒怎麼收拾他!
說也怪,皇帝今天的話似乎特別少,但也沒看出絲毫怒色,就只是靠在龍椅上看他們唇槍舌劍來往不停,幽深的瞳孔中似乎還隱藏著某種興奮。
有什麼不對。
楚驚瀾眼角微微一斂,沉穩地觀察著整個局面,面色仍未有一絲波動,就在這時,王堅悠悠道:「臣附議顧御史,瀾王智勇超群,若有他從旁協助,定能讓皇上省卻不少煩憂。」
顧詠的臉色突然凝住了,然而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皇帝居然也同意了。
楚驚瀾的心猛地一沉,眼底風雲狂涌,似見到無數把利劍逆光而來,直逼其身。
皇帝望著他笑了笑,一如普通人家的兄長那般親切,聲音卻猶如三千冰弦彈奏出的曲子,怎麼聽都帶著一股涼意。
「朕便等著皇弟為朕分憂了。」
楚驚瀾凝眸遠視,薄唇微張,輕吐四字:「臣弟遵旨。」
這場暗潮洶湧的朝議就這樣結束了,下朝之後,岳廷來到了御書房。
剛進門,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就晃了他的眼,還有五彩流光夾雜其中,他稍稍抬目,發現皇帝正把玩著一隻饕餮紋琉璃杯,式樣甚是熟悉,他一時卻想不起來,又不敢久看,遂掩下目光上前屈膝行禮。
「臣拜見皇上。」
「唔,岳卿來得正好,舅父方才獻了這對杯子來,你也一同來賞賞。」
岳廷不知他話里深淺,於是微微側目看了王潁一眼,只見他神態沉肅如一泓古井,泛不起半點兒漣漪,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於是岳廷收回了視線,端步上前來到御案邊,細細欣賞著那對琉璃杯。
「素聞王大人眼光甚佳,今日一見確實如此。」
岳廷本也不是阿諛奉承之人,所以只象徵性地誇了兩句,豈料王潁忽然發難。
「岳大人眼光卻不怎麼樣,那個裴元舒不還是你的首徒麼?」他頓了頓,轉頭直視著岳廷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話,「辦事不利,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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