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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可你知道麼,他每天過來送了藥就走,我連他一面都沒見著……其實我也明白,能像現在這樣我應該滿足了,可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垂下螓首,雙手緊絞著絲帕,似乎含著難以訴說的哀傷,夜懷央安靜地看著她,眸中閃過一縷精光,爾後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該滿足,今日的局面並非你造成的,為何要你來承擔這一切?你須明白,陸珩心中那把鎖不是你上的,你要解開就必須去找那個拿著鑰匙的人,在這自怨自艾是沒有用的!」
謝芸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卻只是扯了扯乾澀的唇,語調淒涼:「他是我叔父,我能把他怎麼樣?」
夜懷央驀然站起身來,容色凌厲,眸底竄著火苗,似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做那些事的時候又何曾顧及過你這個侄女?讓你去給陸太傅奉茶,成為殺他的劊子手,正好又藉此除去了你腹中的骨肉,讓你和陸珩徹底一了百了!你們走到今天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你難道不恨他?」
「我是恨他,可又能如何?」謝芸閉了閉眼,兩行清淚滑下臉龐,「他的所作所為號稱全都是為了謝家,也確實因此受皇上重用,長老宗親都看在眼裡,讚揚他尚且來不及,誰還會記得我這顆被犧牲的棋子?」
「為了謝家?」夜懷央冷冷一笑,風輕雲淡地扔出一句話,「殺掉你父親謝潛也是為了謝家麼?」
「你說什麼?」謝芸猛然抬頭,圓眸睜得極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說,你父親不是因為突發心疾去世的,而是謝淵設計害死的。」
「不可能!我叔父不可能這麼做的!」
謝芸繃直了身體,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向夜懷央喊出這句話的,仿佛這樣就能證明她說的是假的,可不知為什麼,她忍不住劇烈顫抖,就連背後的傷口崩裂了都沒有察覺,血很快就浸透了絲衣,團團濡濕洇開,猶如暗色烈焰般灼燒著人的神智,夜懷央眸光一轉便看見了,終是不忍心再說下去,伸出雙手沉沉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平靜下來。
「妹妹,你在騙我對不對……」
聽著她虛弱的哭聲,夜懷央低低地嘆了口氣,扯出帕子為她拭去眼淚,沉聲道:「芸姐,我不會拿這種事來騙你,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讓陸珩來親口告訴你。」
謝芸微怔,又一顆豆大的淚珠溢出眼眶,無聲地落在了衣襟上。
「你是說……阿珩也知道這件事?」
「我們都是剛知道不久。」夜懷央微微垂下鳳眸,神色無端沉重,就像被水打濕的紙船一樣,「本來是想等你傷好了再跟你說的……」
「你們是如何得知的?」謝芸捂著唇,語不成調地擠出一句話。
「你還記得陸太傅臨死前說的那句話麼?陸珩覺得可疑就去查了查,種種跡象都令人覺得是陸太傅知曉其中內情才被謝淵殺掉的,可惜苦無證據,後來他在陸太傅的遺物中找到了一本冊子,上面寫著諸多疑點和幾個人名,我們順著線索查下去,發現原來是謝淵偷偷換掉了你父親的藥又設法引他病發,才導致他不治身亡的。」
謝芸狠狠一震,蔥甲戳進了掌心,一片鮮血淋漓。
「有人……能夠證明嗎?」
夜懷央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道:「當年為謝淵製藥的那個大夫暴斃了,但他的妻女逃走了,我已經派人將其找到,就安置在天棲樓。」
謝芸倏地頹倒在床,眼前一片暈眩,恍恍惚惚中她攥住了夜懷央的胳膊,骨節都泛了白,可見用力之大。
「我要見她。」
夜懷央微微頷首,清晰而果斷地吐出一句話:「好,等回到王都就讓你見。」
之後便再也聽不到房間裡的聲音了,夜懷央出來的時候面色平靜無波,卻是悶了一身汗,被清涼的山風一吹頓覺舒暢不少,她把微濕的髮絲掖到耳後,又回頭看了看那座死寂的屋子,輕輕翹起唇角,然後帶著月牙回了毓蘭殿。
傍晚來臨,白天的喧囂都漸漸沉進了山野之中,殿宇樓閣被薄霧所籠罩,顯得格外寧靜祥和。
月牙跟著夜懷央走在蜿蜒的小徑上,見著人煙稀少她膽子便大了起來,忍不住悄聲問道:「小姐,您為什麼把那些事都扣在陸大夫頭上啊?」
「不這樣說,謝芸豈會這麼快就相信我?」
「可就算她相信了也不一定能說服謝大少爺,到時該怎麼辦?」
夜懷央淡淡道:「那就還得讓陸珩出場,他與謝邈是從小到大的玩伴,鬧成這樣本就非兩人所願,如今有了共同的敵人自當聯手對付,解開心結。」
「您這不是把陸大夫也算計進去了……」月牙嘀咕道。
「我又沒讓他去殺人放火。」夜懷央剜了她一眼,她頓時不作聲了。
事實上在楚驚瀾的計劃里是把這件事交給了陸珩去辦的,但她覺得陸珩情緒不穩定容易搞砸,所以瞞著他們親自跑了這一趟,這才安了心,至於算計陸珩在她眼裡根本算不上事——連夜懷禮她都敢哄著騙著灌**湯,何況區區一個陸珩!
只不過夜懷央怎麼都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就在她踏進毓蘭殿的一剎那,遠遠就看見了端坐在大廳里的夜懷禮,微冷的目光瞥來,她不由得一凜。
完蛋,被抓個正著。
她挽著裙擺佯裝輕鬆地走了過去,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尊坐在太師椅上的大佛又撞進了視線里,同樣也在盯著她,眼底寒氣兒嗖嗖地往外冒,她心裡頓時大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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