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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廷沒想到在皇帝面前他也敢越俎代庖,扭頭看去,發現皇帝竟也盯著自己,眼神已不再像方才那般輕鬆隨意,似寒霰般陰冷逼人,直教他冷到了骨子裡去。
原來是在這等著他。
儘管心生寒意,岳廷卻並不慌張,只跪在地上低聲請罪道:「是臣教導無方,懇請皇上責罰。」
皇帝抬手虛扶了他一把,口吻又變了:「岳卿切莫如此說,畢竟這一箭雙鵰之計是你想出來的,就算沒有滅了楚驚瀾,解決了岐陽王也算是快意,朕豈能罰你這個功臣?」
岳廷不起身,道:「臣有罪,不敢居功。」
「岳大人無須如此,皇上向來賞罰分明,你學生之事不會牽連於你。」王潁淡淡道。
岳廷磕了個頭,半邊臉隱在御案之下,隱含著細微情緒,「皇上英明睿智,但教不嚴乃是師之過,學生犯了錯誤臣自當為其擔責,還請皇上降罪於臣。」
皇帝見他這般堅持,一時倒也沒出聲,只噙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看著他,眼中似有幾絲極細的精光掠過,如數落在了他的頂戴上。
一片窒人的靜默。
岳廷倒也不愧是經歷過風浪的老臣子,在這般迫人的視線下依然波瀾不驚,不動如山,眉宇之間依稀透出幾分痛心和失望,卻完全沒有為自己開脫的意思,似已認定自己沒有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務便理當受此責難,無怨無尤。
良久,皇帝終於叫他起身,道:「罷了,你退下吧。」
岳廷心頭一松,旋即磕頭謝恩:「謝皇上,臣回去之後定當三省吾身,嚴訓劣徒。」
從御書房走出來的時候,穿堂而過的風吹得岳廷渾身冰涼,背上的汗似乎都凝成了冰渣子,刺得人隱隱發痛。他站在廊前沉默了片刻,抖了抖襟袂然後穩步踏下石階,如往常一樣身軀挺得筆直,可行至半路忽然頗失風度地剎住了步伐。
琉璃杯……那是燕州官窯出產的琉璃杯!
☆、第61章 進宮
下朝之後,楚驚瀾立即離開了皇城,前腳剛踏進王府,一臉凝重的唐擎風就迎了上來。
「王爺,不好了,燕州那邊出事了!」
楚驚瀾面色微變,揪住他的衣袍沉聲問道:「怎麼了?」
「郡王從流月城返回首邑時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所襲擊,不幸受了重傷,目前還未甦醒,正在當地醫治。」
楚驚瀾的手驟然鬆開,踉蹌地退了兩步,似有些站立不穩,恰好夜懷央從廊下過來,見此情形鳳眸一凝,急問道:「出什麼事了?」
唐擎風又把事情詳細地敘述了一遍,聽得她眉頭越蹙越緊,再看向楚驚瀾,只見他眼中一片晦暗,陰沉沉的猶如黑雲壓頂,某種尖銳的東西即將從中破出,鋒芒直逼在場眾人,連唐擎風都微微一驚,她卻渾然不懼,還極為冷靜地吩咐著他們做事。
「辭淵,拿我的印鑑去調動夜家在燕州的人,讓他們立刻調派最好的醫師和藥品過去,再從天棲樓撥一批護衛,務必要保證榮郡王的安全!」
辭淵正要領命而去,忽然聽見楚驚瀾道:「不必了。」
「為什麼?」夜懷央抬起頭疑惑地問道。
楚驚瀾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但依稀看得出強抑怒火的痕跡。
「既然崢河手下的人還能傳信到王都說明他現在是安全的,燕州是他的地盤,他的能耐本王清楚,那些刺客奮力一擊未能殺死他,之後就不會再有機會。」說著,他語聲一頓,隨後轉過頭對唐擎風吩咐道,「夜裡去城北走一趟,告訴那人最近不要再聯繫了。」
城北?他說的是誰?
夜懷央滿腹疑竇,卻沒有著急發問,待一幫子人都窸窸窣窣地走了之後才輕輕握住了楚驚瀾的手,然後仰起螓首看著他,眸中波光浮沉,儘是難以言說的憂慮。
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源源不斷地發出熱量,終於讓楚驚瀾僵冷的身體回溫,他恍然醒神,手指輕微地動了動,旋即將她拉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仿佛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夜懷央從未見過如此黯然的楚驚瀾,只覺得一絲隱痛在心口撕扯,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可她仍然筆直地站著,還伸出手撫摸著楚驚瀾的背部,給予他最有力的支撐,同時溫聲說道:「放心,崢河一定不會有事的。」
楚驚瀾緩緩擁緊了她,卻沒有說話。
燕州距王都足有千里之遠,在楚崢河的整治下早已固若金湯,楚桑淮要把手伸過去實在不容易,可他偏偏這麼做了,就是想告訴楚驚瀾,雖然在目前的朝野輿論下動不了他,但可以拿他身邊的人開刀。
這是警告,亦是他回到朝堂的代價。
思及此,楚驚瀾愈發攬緊了懷中嬌軀,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夜懷央和夜家暴露在危險之中。
可世事就是這樣,人越害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就在兩人沉默相擁之際月牙從前院急匆匆地跑過來了,手裡還拈著一封帖子,燙金印花,極為華美。
「小姐,宮中剛派人送了這個來,說是皇后娘娘邀您下午進宮賞花。」
嚴寒深冬,御花園裡的白梅都開敗一輪了,儘是光禿禿的枝椏,有什麼可賞的?左不過是看她這麼久都沒進宮匯報,按捺不住了吧?
夜懷央也明白再拖下去不好,於是接過帖子準備回房換衣,豈料楚驚瀾的手臂驟然發緊,箍得她腰肢一陣鈍痛,她回頭看去,竟在那雙烏黑沉靜的眸子裡瞧出了細微的亂色,一閃而落,潛伏在深處卻未曾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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