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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兒大老張門清,所以他裝糊塗。
「我沒騙你,你鄉巴佬不知道,現在雲土國只能用這種錢,用別的錢要被打死的!」婆娘那嘴可快了,「你說的一斤三文,你不收這個錢,那你要什麼錢?」
大老張還是聰明,他不說什麼錢,而是說:「你可以拿東西換。」
「你要撒子?」婆娘問,「我身上沒帶別的東西。」
「你這個大紅襖,換二十斤。」
大老張早就盯上這婆娘的大紅襖了。過冬了,家裡有黑薯,吃的不愁,就是沒穿的!老婆在家到現在還只能穿個小花單衣,冷的時候只能裹著被。要是可以,拿五十斤黑薯統統換這個棉襖他也願意!
尋常婆娘肯定不願意,但是大老張知道她是哪兒的,對面青樓的!青樓的有錢,而且衣裳也有的是。
大老張在等著,婆娘卻直搖頭:「不行不行,我要不了那麼多。我又不吃這東西,是小姐要,要了也就是嘗嘗,又不當飯吃。」
正說著的功夫,林秀才來了。
林秀才在旁邊聽了半天,也知道倆人在磨嘰什麼,上來就衝著大老張說:「給她兩斤,我給你錢。」
大老張還惦記著紅棉襖,語氣也有點急,口無遮攔道:「我不要你們那種錢!」
林秀才笑了,雖然身上穿的破,但是細皮嫩肉的臉,這笑容依舊是當年的林公子:「所以你一直都知道那是錢不是紙,你是故意不要?你知不知道,就這事兒我去告你,你要坐監?」
大老張這才有些慌,揚揚手訕笑兩下,說:「我不賣了,不賣了!」
作勢要推著獨輪車走。
林秀才上前攔他,大老張一把把他推開,大叫道:「我不賣,你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林秀才苦笑著搖搖頭,喃喃自語道:「都是可憐人。」
說完從兜里數了六個銅板,塞在大老張手裡。
大老張定睛一看,銅板上赫然寫著「大行通寶」!
速度很快,大老張一邊把錢塞進袖子,一邊拿了塊布給他包了八個黑薯,遞給林秀才,扭頭就推著車走了。
八個黑薯絕對不止兩斤,但大老張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誰也沒吃虧。
大行通寶,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錢!
雖然大行王朝已經覆滅了多年,但大行王朝的錢卻一直值錢,而且比以前更加值錢!因為它是實打實的銅幣,不是紙!這錢能買到所有的好東西,如果怕被黃太子的人發現坐監,也可以找銅匠化成銅,化了銅甚至更加值錢!
還是大行王朝好啊!亂世人不如太平犬。
這些只能在心底嘀咕的話,恰恰是大老張此刻的,真心話。
大老張一走,林秀才把那黑薯又遞給青樓婆娘:「拿走吧!」
「小姐說不要你的。」
林秀才氣笑了:「你沒問小姐,怎麼知道她不要?」
「肯定不要。」
「你這些年是越來也笨了。」林秀才道,「她就算說不要,也只是跟你說說,又不會讓你拿來還給我,是不是?」
婆娘一想,是這個理,於是拎著黑薯返回青樓。
與此同時,青樓二樓,一個小小的窗戶悄悄地合上。
婆娘很快就上了樓,進了柳兮兮的房間。房間裡暖和得很,兩個小火爐烘烤著小房,柳兮兮穿著一身緞子斜躺在粉色的牙床上,也絲毫不覺得冷。
柳兮兮是樓子裡的頭牌,天生水靈且有媚骨,能彈琴也能談情,會作畫也會說話,遇到文人書生能吟詩作對,遇到武夫甚至還能耍兩個劍招,這種女子,大概是沒有哪個男人不愛的。
王大將軍進過她的房,李刺史上過她的床。現在王大將軍和李刺史都死了,但是她柳兮兮依舊在,還是頭牌。在她的眼裡,這些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更像是一茬一茬的莊稼。
「小姐,買來了。」婆娘將那布包慢慢打開,露出裡面的黑薯。
柳兮兮撿過一隻,放在火爐上慢慢地烤,半晌後露了香氣,才問道:「上次北城趙掌柜店裡那硯台,說是多少錢肯賣來著?」
「二十兩銀子。」
柳兮兮從床頭摸過一個盒子打開,拿出兩個銀錠交給身邊婆娘:「去買了。」
「小姐不必如此----」
「買到手之後,把硯台交給擺攤的王伯,再給他一兩銀子,讓他明早擺在攤上賣,三文錢賣。」柳兮兮頓了頓,說,「讓他盯緊點,別賣錯了人。」
「是。」
林秀才花了六個大錢買了黑薯,便正經是身無分文了。
懷裡揣了本佛經,遊蕩在街口,等著有人來找他寫信,賺點小錢。
一個秀才看起了佛經,可見他的落魄。
想當年,他還是林公子來著。
林家和柳家都是金郵城的書香門第,祖輩都做過大行的官,父輩也交好。他林雲和柳兮兮從小就有婚約,他十四歲那年考中了秀才,柳兮兮十二歲。他十八歲離開金郵城,帶著錢物來雲夢縣考舉人。十六歲的柳兮兮非要跟著,兩家老人沒轍,只能遂他們的願。
原約定林雲不管考不考的中,考完就回來與柳兮兮成婚的。其實以林雲的才華和志向,又何在於區區舉人。沒成想考試第二天,大行王朝就突然垮了台。王朝都垮了台,那科舉又有何意義?
林雲想帶著柳兮兮回家,雲夢縣卻被一窩土匪霸占了。困頓於此三個月,突然傳來消息:金郵城被一支「義軍」屠了城,說是城中百姓無人存活。若是尋常百姓尚有苟且偷生的機會,可林柳這種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則萬無倖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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