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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拖了張凳子坐在門口，看著門外悠悠說道：「這府上所有人都昏了，你們慢慢談。」
周風此刻已然解開了銀蓮身上的繩索，一邊拉著妻子一邊道：「走！不說了，什麼都不說了。我們一起走！」
銀蓮被周風拽起，幾天沒站，腿一軟險些倒在地上，手裡卻用力把周風一推：「你來幹什麼，你害得我還不夠嗎！」
周風愣住了，半蹲著，面對著銀蓮道：「銀蓮，我是周風啊，我來救你，何曾害過你？以往的事情都不談了，現在你跟我走就行，我還好好待你。」
銀蓮氣得落淚了，又推開他，帶著哭腔道：「好好待我？周風，自從我嫁給你，何時過過一天的好日子？你什麼時候好好待過我？我不跟你走，絕不跟你走。」
周風被這話說得氣苦：「銀蓮----你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情深似海，這些你都忘了嗎？天下大亂，這兩年我們相濡以沫，此中情誼你也都忘了嗎？我想你一定是被這胡大戶用謊話哄騙了，現在我也想通了，你有你的苦衷，再多的事我也都不在乎了，只要你能夠回心轉意就好。」
「呸！」銀蓮哭著罵道，「小時候你我兩家皆從商，那時候我嫁給你，我們兩家商路便可合併，貫穿大行疆土，到時候自然是大好的富貴日子。可天下大亂，你我家人皆被屠戮殆盡，我再嫁你已然沒有了好日子可言，之後的兩年果然如我所料，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現在你還跟我談什麼青梅竹馬，情深似海？」
周風聞言更加傷心，也哽咽道：「銀蓮，你平心而論，這兩年亂世，我不讓你拋頭露面，一個人幹活養著兩個人，待你的情誼，還不夠好嗎？你如何能說出這種無情無義的話？」
「待我再好，也不過是吃不好穿不暖的日子！」銀蓮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尚且年輕漂亮，我若離了你，會嫁得更好，過得更好嗎？以前大行盛世，我們兩家合併，榮華富貴自不必說。亂世來臨，你自己吃喝尚只能苟且，如何還要把我明明可以有的好未來綁住？你何以如此自私？就因為我們有夫妻之實，我就活該要跟你過一輩子苦日子嗎？」
這話，聽得門口坐著的老李直咂嘴。
「我自私？」周風面色發白，「我原以為，你我夫妻，不管那盛世亂世，既然是夫妻，就該同舟共濟，只因你我之間有情而已。世間萬物，又有什麼抵得過一個情字？只要有情在，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這兩年雖說比以往辛苦百倍，但就是有你相伴，我卻更加覺得過日子的意義和盼頭----再辛苦，每日見到你，心裡也是甜的。你居然說我自私？」
「我不僅覺得你自私，我還恨你！」銀蓮咬牙道。
「恨我？」周風終於忍不住落了淚，「我何曾對不起你過，以至於你恨我？」
「你還何曾對不起我？」銀蓮恨恨道，「我本就嫁給了你，已為人婦，兩年亂世煎熬，把我逼得日漸衰老。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可以順利嫁入胡府，眼見的好日子來臨了。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一次次地想方設法斷送我的好前程？事到如今，那胡大戶也不想娶我了，這一切難道不是拜你所賜？難道不是你心裡的嫉妒和占有欲所致？」
「銀蓮，你哪裡有這番話？」周風痛心道，「我當年娶你是因為愛你，亂世兩年不棄也是因為愛你----」
「我還你就是！」銀蓮道，「我早就明言，只要我順利嫁入胡府，到時候有了錢，你這兩年在我身上的花銷，我十倍百倍還你都是可以的。我是商人家庭出身，你也是，這麼簡單的帳你不會算麼？到時候我嫁入胡府自有富貴，我再拿錢還你，你拿著錢可以去另謀生計，再娶妻生子。如此兩利的事情你不做，你非要鬧婚，把我逼得斷了前程，把你自己逼得沒了性命，那才好過麼？」
周風聞言，徹底怔住了，呆呆地看著這個自己曾經的妻子，燭火把他臉上照得一片蠟黃，良久後才問道：「銀蓮，難道你自始至終對我都沒有情意麼？難道夫妻情意也可以用帳去算麼？」
「我不懂你所謂的情到底是何物！」銀蓮道，「如若現在還是大行盛世，你我成家生子，闔家團圓，那自然是情意滿滿，幸福安康。可是亂世之中，我若嫁給胡大戶，胡大戶對我不錯，供我吃穿用度，在這亂世里能給我富貴生活，我倘若再給他生個一兒半女，這難道就不是夫妻情意麼？憑什麼我只能跟你有情意，不能跟別人有情意呢？」
周風頹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來之前，他未能想到如此局面。
實際上，銀蓮當初棄他而去，再嫁給胡府，再到自己鬧婚，再到今晚------這一切的結局，旁觀者都能看清，都能猜到。
唯有他猜不到。
其實不是猜不到，只是不願那麼猜，更不願去相信。
只是如今銀蓮話已說死，再容不得他騙自己了。
他看著銀蓮的抽泣的模樣，再看了看床上的繩索，語氣稍微提高了一點，訥訥地問道：「如今胡大戶已然不願再娶你，你----」
「我死不跟你走！」銀蓮決絕地道，「我也求你不要再鬧了。留在胡府，哪怕做個丫鬟，做個下人，也比跟著你過窮日子苦日子強！說實話，就是這幾天被綁在床上，每日的吃食也比跟你在那破巷子裡要好百倍！」
周風此刻已然是一臉的茫然，忍不住看向了坐在門口的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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