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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劉豐搖頭,「我設毒計,向來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些推動假山的人,不過是提前站在假山背後,等我大喝一聲,我一喊,他們就推山,就這麼簡單。」
「好,現在想來,那些個推山之人,是不是也跟廚子是同一道理?你讓我做燕窩,我便做燕窩;你讓我推山,我便推山。做燕窩不是什麼壞事,推山也不是什麼壞事。那這些人又有何罪?」陳小姐道,「我的道理便是,如若一個人做的事本身不是什麼壞事,而且是受人指使,而且也不知道將會釀成什麼惡果,那這個人便談不上罪惡。」
老李聞言豁然站起:「如此說來,罪魁禍首,便是劉豐!按照張二的理論,便是看一個人在一件事裡做了多少,占了多少分量。此人使出毒計,策劃頭尾,所占最多,所做也最多!按照陳小姐的理論,不知者無罪,知道的越多的罪過越大。這老兒不僅僅知道的最多,甚至每一環節都是由他策劃,罪無可恕!旁人或許能摘開,能免死,因為旁人不過是被他指使而已!」
「可是他又是被誰指使的呢?」王富貴抽了口煙,長嘆道。
眾人聞言皆愣,老李片刻後吼道:「縱然是受人指使,也不能說他就無罪,就不該死!」
「有罪。」陳小姐道。
「自然有罪。」張二也點頭。
王富貴扭頭問劉豐:「你這輩子,殺了這麼多人,可有一個,是自己真心想殺的?」
「有,張名堂。」劉豐昂首道,「雲峰城城主,殺我鄰居全家,昨日被我殺了。」
「我也來說說我的道理。」王富貴起身,拎著菸袋一屁股坐在了客棧門檻上,「諸位想想,在那大行王朝,有那律法明文,殺人償命。可是劉豐這種人,相當於是王朝的御用殺手。王朝讓我殺人,我執行王朝的任務而已,那律法都是朝廷定的,如今朝廷讓我殺人,朝廷讓的,我有何罪,我有何錯?莫說他一輩子殺了五百人,就是殺了五千五萬,他也覺得理所應當,並無罪惡之感,無罪惡之感,就更無悔恨之心了。」
劉豐點頭:「這四十年,確無半點愧疚。不過王朝垮台之後,見到了百姓苦,見到了人命之賤、人命之貴後,才有了悔恨之心。」
「那是因為王朝的垮台,讓你有了對世間萬物的重新思考。王朝在時,它便是你的天。你覺得它讓你幹什麼都是對的,所以你以往只思考如何殺人,卻不思考殺的是好人壞人,是對是錯。王朝垮台後,你的天沒有了,你就不得不重新思考這些問題了。」王富貴苦笑道,「林秀才曾教導我,一件事出現了惡果,中間必定有錯的地方,不是人錯了,便是世道錯了。如今再想,這件事錯的根源在哪?我想是處事司,大行王朝有這麼個衙門,本身就是錯的。王朝王朝,行的是正大光明之道,而不是陰謀詭計。如若處事司這個衙門對待的是他國勢力,且不去論它。可是這個衙門卻是對待百姓蒼生的,一個王朝對自己的臣子臣民、黎民蒼生用起了陰謀,這事兒本身就是錯的。朝廷既有律法,便應以律法治國,而不是私刑。但這個處事司,便是王朝的私刑。這不是一個周青青的事兒,這是這數百年死於處事司之手,無數條人命的事,無關這些死的人到底是好是壞,是善是惡。」
「是這個理。」張二說。
「是這個理。」陳小姐說。
老李握緊拳頭,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卻依舊想殺劉豐:他該死。
王富貴在門檻上敲了敲菸斗,道:「老李,我不會讓你殺劉豐的。」
「為何?」老李眉頭緊鎖。
「因為這裡是窮途客棧啊。」王富貴道,「我們當初既然阻止了花和尚的那些死敵殺花和尚,今日就毫無理由殺劉豐。我們自己,並不特殊。」
「如果他離開客棧呢?」老李問。
「那自然隨你。」王富貴道。
作者有話說:
最近重感冒咯,還好沒有發燒......讀者小可愛們好好注意身體哈。
不知道為啥,最近頗感寂寞,獨處久了,就很想找些人聊聊天南海北的事兒,講點胡言亂語的故事。
「六月的夏天,六百里的原野。零食吃到飽的歲月,八哥歡唱的季節。
九月里的茅舍,八方遲到的客。
八百里分麾下炙的鍋,一群人流著口水著魔,九分的快樂。」
這什麼破詩。
第74章 殺人者劉豐
◎劉豐的結局◎
月明星稀, 客棧四人銷聲匿跡,也許是去睡了,也許是在暗處偷看著劉豐。
對於這些, 劉豐絲毫不在意。
劉豐這一生都是個實用主義者,在他的腦海里,永遠只有兩個東西:目的和手段。以最小代價的手段達到最大的目的,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旁的什麼, 都無意義。
所以白天看著客棧四人為了自己「到底有沒有罪」而爭辯, 他起初感到的是詫異, 繼而震驚, 最後則是一種難言的動容。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劉豐的道理里:他能不能活下來,完全取決於客棧幾人想不想殺他;可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明明這四人是周青青生前的至交,明明就是他設計害死了周青青, 明明這幾人都想給周青青報仇而取他性命,可是經過一番「辯論」之後,他們居然沒有動手,而是遵從於自己辯論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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