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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回到農村幫那幫農民治豬瘟,留下藥後又馬不停蹄地繼續跑路。
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張老山不去想,他只知道什麼是病人,什麼是沒病的人。
有病就治,他不管這個人是窮困潦倒還是家財萬貫,也不管這個人吃齋念佛一輩子還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而且他也不會因為人多人少來選擇救誰不救誰。
就比如此刻,在這個瓦片村,他已經在這個小男孩身上花費了兩天的時間了。
他一走男孩就要死,但是同時鄰村鬧瘟病,幾十個人躺在家裡危在旦夕。門口站著鄰村的村長,一個勁地請求張老山先去他們村救人。
張老山雙眼布滿血絲,腳步卻不動,道:「我一走,這男孩就沒治了。」
「可是我們村有幾十個人都沒命了。」村長急道。
「幾十條命就比一條命重要麼?」張老山反問。
「當然!」村長說。
張老山卻不覺得。
人命不是錢,不能比。
十兩銀子真真切切比一兩銀子要多,但是十條人命跟一條人命卻沒法這麼比。
若你真的覺得哪裡人命多便救哪個,哪裡人命少便捨棄哪個,那人命就有了價格,大夫救人便成了功利。
張老山覺得這不對。
那為什麼張老山先救這小男孩而不是先去鄰村治瘟病?
很簡單,他先進了這家的家門,小男孩的瞎奶奶先磕頭求他救自己孫子一命。
先來後到,是張老山救人順序的唯一標準。
他當然也會難過,無數次為自己沒能再早一點到來,沒能來得及救更多的人而難過。
但規矩不能破,他也不敢破。
這小男孩得了什麼病?
要命的病!
這村破落,大行王朝垮台的時候,小男孩三歲。他娘被土匪糟蹋,跳井死了,他爹拿鐵鍬跟土匪拼命,被土匪殺了。
於是家裡就剩下了他和瞎奶奶。
瞎奶奶信佛,會念經。這些年村里不停死人,於是瞎奶奶就靠著給死人念經,跟人家換一些雞蛋、白菜、黑署,養自己,還要養孫子。
養了兩年,村里人基本死絕了,瞎奶奶也就沒了活路。
祖孫倆都沒了活路,小男孩餓,於是就抓蟲子吃。
可是慢慢地,菜都沒有了,哪裡還有菜花蟲?
小男孩餓得緊,就開始吃另一種蟲子,村里人稱「洋辣子」。
這種蟲子,落在皮膚上,一落就是一塊疤,火辣辣地疼。
小男孩一連吃了七八個洋辣子,然後就倒地不起,命在旦夕。
張老山路過瓦片村,按照以往的習慣,路過一地便大聲喊叫:「我是大夫,郎中,會治病!這裡有沒有病人?!」
他這麼叫,自然是想讓那些藏在家裡不露面的窮苦人聽到他的聲音,不然,他就只能永遠給那些達官顯貴看病了。
他這一叫,兩個人衝出來跪了下來。
小男孩的瞎奶奶,隔壁村的村長。
很遺憾或者說很慶幸,是瞎奶奶先跪的。
張老山進了門,一眼見到了躺在床上,基本已經死了的小男孩。
二話不說,把脈,還有命,那就必須救。
救起來很複雜,起碼兩天。
那隔壁村村長說他們村每天都死好幾個。
張老山讓他組織村里人把病人背來,他一起治。
村長說要翻山,病人一翻山肯定就不行了。
張老山一邊給小男孩施針,一邊說:「這就是命。」
施完了針,暫時保住了小男孩一縷氣息不絕,張老山就把他扒光,整個人放在一口大鍋的上方,鍋里煮水,開始用熱水的水氣來蒸他的身體。
這一守,就是兩天兩夜。
這兩天兩夜他幾乎啥都不干,就是不停地給鍋下面添柴,給鍋里添水,再餵男孩喝水。
那瞎奶奶和隔壁村村長也陪著,村長看上去也是個好人,白天還上山給瞎奶奶摘了些果子野菜,足夠這祖孫倆再活個把月的。
張老山盯著那鍋,悠悠地說:「我能治病,你能治命嗎?」
村長不懂。
張老山又說:「我治好這男孩,他們祖孫倆再挺上個把月,然後呢?」
村長懂了:「只要你能大駕光臨去我們村治瘟病,這祖孫倆我接到我們村去,我們村雖然也窮,但是有勞力,給他們口吃的沒問題。」
「好。」張老山說。
今晚,是最後一夜了。
小男孩的氣息已經平緩了很多,張老山暗暗鬆了口氣,應該是救回來了。
兩日兩夜沒合眼,張老山不敢鬆懈,可是該不該的,一股困意突然襲上心頭。
不好!
不能睡!
張老山怕自己睡意一來,眼皮一松,就地睡去,那就耽誤去鄰村救人了!
可是困意好似有一種魔力,席捲著他腦袋已至整個身體!
張老山再咬牙。
困意與他進行著拉鋸戰。
片刻之後,張老山眼睛一閉。
再睜眼,月明星稀,荒郊野外。
眼前是一個土坡,土坡上坐著一個神色木然的公子哥。
「你是誰?這是哪兒?」張老山警覺地問,「是那城主讓你來抓我的?」
夏若初看了看張老山頭上的白髮,便不忍再看,抬頭看天道:「張老山,我原以為,此次見你,該是你我同坐,把酒言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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