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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山心裡在打鼓:若是再有半個時辰,那血水還沒有流盡,這丫頭就完了。不是被雲火蛇毒毒死的,而是被自己吊死的。
到時候,李二狗會跟自己拼命吧?
呵呵,管他呢,難道自己心裡明明有賭一把的法子,卻為了明哲保身而故意不救嗎?
那還叫什麼郎中!
李燕的左臉慢慢沒有了太陽的光輝,右臉卻爬上了月色的清淡。
嘴角,緩緩落下一滴透明的口水。
張老山一躍而起:「快把她放下來!」
李二狗聞言忙去解開繩子,張老山早就準備好了,在底下接住小姑娘的身體。
倆人匆忙把李燕放回到床上,李燕的臉色已然全部變成了蒼白之色,而雙腿卻沒有了半分氣力。
「雙腿廢了。」張老山乾澀地道。
「命救回來了。」李二狗老淚縱橫。
「餵她吃點東西吧,先喝點水,然後吃點饅頭鹹菜都可以。」張老山吩咐了一聲,繼而出了門,坐在那門檻上,抬頭看著月色。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李二狗出了門,在他身邊坐下,遞給張老山兩個饅頭,一個水袋:「謝謝了,張大夫。」
張老山擰開水袋喝了一口,居然是酒。
「山里人家,沒什麼好東西。」李二狗愧赧地道。
「不恨我嗎?」張老山反問。
「剛剛閨女醒了一會兒,能說話,你救了我閨女的命,怎麼敢恨你?」
「你女兒的腿,不是蛇毒毒壞的,其實是我吊壞的。」
「我知道。」李二狗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而且你事先也跟我說了。」
張老山飲了一口酒,雙目通紅,抽了抽鼻子道:「我二十歲的時候,路過一個村子,村子裡突然就來了一窩蛇,沒幾天人人都中了蛇毒。我當時不會治,就跑到縣裡藥館。藥館裡有個老郎中,說是能救,但一副藥賣十兩銀子。村裡有幾戶有錢的,買了藥活了命,剩下的人就等死。我跪在藥館門前三天三夜,想讓他們教教我,他們不理我,也不怪他們,藥館怎麼會把祖傳的手藝教給別人呢?我眼看著沒了希望,就回到了那村子,我想自己治。我就問那些吃了藥的人,吃完之後什麼感覺。那些人告訴我,吃完後胃裡像火燒,然後會嘔吐,把血水都吐出來,就好了。我就覺得自己懂了,就是催吐。然後,我就去治那些中了毒沒錢買藥等死的人,用什麼雞屎鴨屎豬尿牛糞---死了七個人後,才讓我找到了香灰黃土癩蛤蟆的辦法----但是我這個辦法卻讓人吐不乾淨,還是會死----然後我就想到把那些人吊起來----一滴一滴地把毒排出來----可是這樣就會使人殘疾----」
說著說著,張老山就開始抽泣:「是我治死了他們啊----是我害死了他們啊----」
李二狗安慰道:「不怪你,你要反過來想,你救活了很多人。」
「好多人都死了----死了好多人---」
李二狗看張老山實在哭得傷心,便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救他們呢?你明明不會怎麼解蛇毒,為什麼還一定要救?」
張老山一扭頭,看著李二狗:「我是一個郎中!」
李二狗笑了,從布兜里掏出二十個大行銅板,塞在張老山手裡。
「不要不要---」張老山忙推辭,「你還救了我的命呢---」
「你是個郎中!」李二狗說,「哪有郎中救人不收錢的。」
「郎中救人不是為了收錢的!」
「但是你用錢活下來,就能救更多的人啊。」李二狗說。
張老山不說話了。
第41章 朱廣和趙鈴鐺
◎還是故事。◎
張老山沒有逗留。
他不知道黑雲幫會不會繼續追過來, 怕連累李二狗這對可憐的父女,所以趁著夜色,一路繼續往西走。
李二狗自然是留了, 這倆人互為救命恩人,若是在那大行盛世,被那小說家或是說書人聽到,編寫故事或是帶上說書台, 倒也是一段佳話。
只可惜亂世亂離人, 故事尤多, 有那閒工夫聽的人卻少。
張老山讓李二狗好生照料女兒, 拍著胸脯保證, 若是將來有一天自己想到了治療瘸腿的辦法,千山萬水也要再來一趟,還他閨女一雙好腿。
庸醫說完便趕路離去,只是常年累月積壓於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走在月色之下, 張老山不禁感嘆: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郎中呢?什麼時候才能治那膿瘡不會長出火癤子?什麼時候治那菜花毒不會把人弄瞎?什麼時候解蛇毒不會把人搞殘廢?
這天底下何曾有過他這般郎中?
月牙陪伴他在山中走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天微微亮時,總算撞到了一個村子。
村子乍眼看去很大,但很多屋子都塌了, 透著一股子斷壁殘痕感,自打亂世以來, 很多往年熱鬧非凡的村子, 都被一波一波土匪打劫來打劫去,剩下了這幅模樣。
村口的碑牌只剩了一半, 略微可以看出三個字-----「張家塘」。
倒是個本家村子, 張老山默默地想。
張老山一站到村口, 突然最靠前的屋子裡就探出了一個人頭,是個中年男人,黝黑的臉,弓著身子,遠遠地看著他:「你找誰?」
張老山抱了抱拳,走上前去:「兄弟,我趕路一夜沒睡了,恰好到了你們村子,可有借宿的地方讓我躺一會兒?我可以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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