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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最無法說清的是道理。很多時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所以沒法用道理治國,唯有用律法,而且唯有明文的律法。律法若不明文,則刑不可知,威不可測,不是治國之道。」老宰相站定在那一家三口面前,「我問你們,在這亂世,你們生活在我們風土國,要不要守我國的律法?」
「要--要的。」當家男子書。
「好,我作為一個讀書人,理解你們當時的心境。但作為一國宰相,唯有用律法來斷此案。」老宰相說,「你們女兒是一條人命,但那收稅官也是一條人命。收稅官失手殺了你們女兒,但他已死。所以判他家人,給予你們賠償,若他家人沒錢,你們縣太爺抄家所得部分補償,風土國紋銀二十兩!老漢在憤怒之下殺了收稅官,也算是失手殺人。失手殺人按律判十年坐監。但收稅官先殺你女兒在先,考慮為人父母的絕望心境,減半至五年。再考慮收稅官調戲你兒媳婦,再減半至兩年半。再考慮那縣令收第二次稅,收稅官無理在先,再減半至一年三個月,你可服?」
老漢垂頭:「服,服了。」
「還有一句。」老宰相突然咽了咽口水,似是在壯膽,最終還是問那老漢,「你家裡可曾丟什麼東西?」
「沒--沒有。」
張白楓驀地哈哈大笑:「放心,不曾偷。」
老宰相退回原位,雙眼一閉:「此案我已斷完,再無話說。」
張白楓笑了笑,他也無話說。
那皇帝見張神仙笑了,心花怒放,走上前來,拉著張白楓問道:「小神仙,如此斷案,您滿意了嗎?」
老宰相的眼睛突然又睜開了,一臉怒容,心中罵道:蠢貨!萬不可如此說!
果然張白楓立刻就變了臉色,一個大耳瓜子扇在了皇帝臉上。
皇帝嚇得後退兩步,驚慌失措。
老宰相兩步上前,躬身向張白楓作揖:「皇帝若現在有個三長兩短,登時風土國天下大亂。」
張白楓問他:「你應該知道我今天是為了什麼?」
「為一個理字。」老宰相說道。
「就你一個講理的。」張白楓有些悻悻然,「而且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裝的。」
老宰相不說話。
「三年後我再來看看。」張白楓突然又說。
「三年後一定有更多講理的人。」老宰相答道。
張白楓揚長而去。
第14章 宋寡婦
◎誰是誰的知己?◎
林秀才覺得自己真正活明白,也就是這半年的事兒。
幼年讀書十餘載,是求學。
遠赴雲夢縣考舉人,卻突遇天下大變。的柳兮兮先是被土匪一辱,再是被他一辱,轉頭就離了他去了青樓。那晚他徹夜未眠,想不明白,自此人生從求學進入了問道。
柳兮兮在身邊時,林秀才整日想著尋死;柳兮兮一走,他倒不想死了,想活,起碼把內心疑惑都想明白了再死。想了兩年都想明白了,但明白後他卻又想活了。
一開始林秀才不知道怎麼活。
童老七落了魄還會蒸饅頭;山裡的鄉下人會推著車賣黑薯;小偷會偷;流氓敢搶;乞丐敢把自己手弄斷了賣慘要錢;那同為讀書人的韓生會算盤,所以能在字畫店當個算帳先生。
而林秀才當年讀書只讀經史子集,看不起算盤小道,所以他連算個帳都不會。
說到底,林秀才從小接受的培養就是怎樣考取一個官,以及將來如何做官。可亂世一來,當官靠的就不再是誰書讀得多,而是誰拳頭大了。
於是他學那傳奇小說,落魄秀才去賣字畫。幸好還有那捨不得賣的筆墨紙硯,走上雲夢縣的十字街頭,說是幫人畫像,畫完像,還幫著在角落題詩一首,誇讚畫中人的「盛世容顏」,一幅二十文。
在林秀才人生的前二十年,他認為書生渾身上下最貴的就是才華,而才華是用來經天緯地定國安邦的,不是用來換銅板的。
走上街頭,林秀才不禁感嘆,自己也有販賣才華的那天。
然而,書中所描繪的「落魄且英俊的秀才賣美人像,鶯鶯燕燕的小姐夫人趨之若鶩」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一整天僅有一個老太花了兩文錢買了一個名字。名字是老太兒子的,她兒子被那土匪一刀砍死了。老太哭瞎了眼,於是花了兩文錢讓林秀才寫了她兒子的名字,然後折好貼在身上,仿佛兒子還在身邊。
兩文錢買了個饅頭卻不夠果腹,林秀才忍痛把那筆墨紙硯當了。
回到住處,發現那屋子也被土匪給占了,土匪要用那屋子存放掠奪來的金銀,打算招兵買馬,共舉大事。
林秀才不敢也不能找土匪去理論。
不敢是怕土匪給他一刀劈了。
不能是因為這屋子原本也不是他的,主家原本是一個獵戶,租給林秀才和柳兮兮的。土匪進城那天他去山裡打獵,回來路上遠遠看見雲夢縣被土匪血洗,嚇得沒敢回家,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那筆墨紙硯當了三十文,也就是十五個饅頭,或者半隻燒雞。
那夜極冷,瑟瑟發抖的林秀才不知道還有何處可去,還有幾天活頭。
坐在一個小巷裡,頭頂著滿天的星光。
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自然知道自己要想活命該去找誰。
柳兮兮,這個夕日青梅竹馬的情娘,如今青樓的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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