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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話音未落,就聽頭頂上嘩啦一聲,幾片葉子突然飛了下來,遮住了眼前的視線。未來得及驚呼,一道黑影凌空而下,一腳正中他的心窩,將他踹出了八丈遠。
為首的男子跳了起來,伸手剛要拔刀,刀卻在一眨眼的功夫不見了。再一定睛,只見一又矮又瘦的身影於眼前虛晃一過,將那大刀掄起來當成了棍棒,當頭就是一招呼,砸得他眼冒金星,往後倒下的一瞬間,肚子上又挨了一腳,皮球般翻滾了出去,肋骨盡數斷裂,一口血噴了出來。
見老大不省人事,小弟們慌了,驚叫著:「有鬼啊!」四散奔逃。哪曾想身後的那堆燃著的柴火突然飛了起來,箭一般地掃射了一圈,長了眼似的飛到了他們的屁股上,將人點成了一個火球,皮肉燒焦的氣味登時掩蓋住了烤雞的芳香,慘叫聲悽厲無比。黑煙繚繞中,一陣咽口水加吧唧嘴的聲音猝然響起:
「可惜,沒鹽。」
楚弈抱著烤雞,一邊啃一邊查著數。一共九個,一個都沒少,全都打了個八分熟。只是這樣還不夠,不能體現「烤雞」的精髓。
他低頭撿了根火把,走向為首的那個男子,默默地將火伸向了男子的襠|部...
離開「篝火宴」時,烤雞已經吃了一半,還順走了點東西——刀,幾個土豆,加上一條褲子。褲子是那第一個被踹飛的男子的,現在想來,他是最幸運的那個,起碼還算全活,沒丟部件。
楚弈終於如願地套上了褲子,又找了條河洗手。他好久沒跟普通人打過架了,幸而身法沒怎麼倒退,打得利落也能及時收手,免得再為幾個雜碎開了殺戒。
他蹲下身子,捧了一汪水洗臉,卻冷不丁對上了河裡的倒影,頓時僵住了。
「我怎麼...變小了?!」楚弈這才發現,自己復活過來後,模樣年輕了許多,看上去跟十三四歲的少年似的,大腦袋小細脖,腰纖弱到仿佛一掌能掐過來。
「...被雷劈可以返老還童嗎...」他飛升前,可是把自己往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形象上培養的,免得自己升仙后在仙姿佚貌的神仙堆里成了另類。二百歲的年紀,對修行者來說其實剛至青年。現在好了,青年都算不上了,直接成了小屁孩。
這一覺睡醒後,真是驚喜連連,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變小了也有好處,起碼旁人不能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誰了。
洗了兩片樹葉,將吃剩下的烤雞包了起來,楚弈強行舒緩心情哼著小曲離開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已經倒霉道極致了,自然而然就想開了。
經過剛才那一戰,他基本上可以篤定自己還不算太廢物,修為是毀了,再練就是,先在普通人里矮子充高個,找份營生掙點小錢,過上有肉有酒的生活也不錯。
重回人間的感覺其實挺好的,只是他快樂地將大刀甩了個花後,突然愣住了。
「殺了人之後可以搶到東西...搶了東西可以賣了換錢,換錢之後又能買東西...」塵觴的話驚雷般地打楚弈的耳畔響起,讓他止不住看向手中的刀和懷裡的烤雞。
自己現在的做法,不就順著塵觴的話去了嗎?!楚弈差點沒給自己一嘴巴。他無慍真人怎麼墮落至此了?!
不對,好像一直就這德行...楚弈嘴角抽搐著回憶了一下自己可歌可泣的人生。他從來就沒清高過,早年打過地主劫過糧,砍過妖怪偷寶貝。搶了東西就隨便拿去換錢買酒買肉吃,心情好了便給不認識的窮人發筆銀子。
他是在修得大乘後才開始裝模作樣地「不食人間煙火」。但是閉關修淨塵心法期間,也沒停過嘴兒,烤肉是不吃了,點心瓜子可沒少往嘴裡扒拉,一個月胖了十多斤...
楚弈忽然有點想念桂花糕的味道了,忙舔了舔烤雞止住咕咕叫的肚子,同時惶恐不安地捫心自問道——
塵觴可別是跟我學的?
劍是利器,性格自然會暴戾一些。再加上他這主人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塵觴「近墨者黑」,誰養的像誰,剛開了神識也沒個是非對錯,只依著葫蘆畫瓢地學主人拳打南山地痞,腳踩北河無賴,臨走前還得順個窩窩頭...
楚弈剛提起來的好心情攸地消散了。
*
時間一晃到了深夜,鄉間小路上,時不時傳來幾聲鳥兒的啼叫聲。星似盈珠月如鏡,蛐蛐兒不知疲倦地吵嚷著,烏鴉一過才短暫地閉了嘴。
塵觴依舊站在路邊等著,白色的裡衣在黑夜裡有些突兀。幾隻螢火蟲圍著他來回飛舞,引得他的眸子也跟著閃爍了起來。
他止不住地抬起手揪住了一隻螢火蟲,看著亮晶晶的螢火在他手指間上下撲朔。螢火蟲掙扎了片刻後便不動彈了,光芒也慢慢地黯淡了。
塵觴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鬆開了手指,看那螢火蟲毫無聲息地跌落在了泥土裡。他想,螢火蟲應當是死了,而且,死了的樣子很醜。
主人好像走得有點久?螢火蟲依舊不計前嫌地飛來飛去,令他不由自主地小心避開,繼續看向山路盡頭。
第六章 【螢火】
翌日,一向平淡無奇的彭寶村突然炸了鍋,村民們紛紛奔走相告,胡保長家那為非作歹大兒子——胡為,讓人給廢了,今天早上才被家裡人發現。據說慘得連自家老娘都認不出來了,就剩了一口氣強吊著。
而跟胡為一起混的幾個潑皮,也陸續被人用門板抬了回來,跟一群豬崽兒似的排成一排亂哼哼,看來下半輩子只能跟炕打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