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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看出了塵觴的心思, 楚弈輕輕按住了他的胳膊:「不要與他起衝突。論力量,你或許勝他幾分;然而論經驗,你不是他的對手。況且咒術千變萬化,極難對付。」
塵觴沉默了片刻後問道:「楚弈,我是不是不夠聰明?」
楚弈並無心情去安撫他,只目不轉睛地盯著湛寂真人的一舉一動。塵觴低嘆,正要再結第三道結界,就聽「另一個他」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
「怎麼,想獲得智慧嗎?」
剛要回答,楚弈突然驚呼一聲:「不好!」抬步出結界奔向湛寂真人。塵觴心頭一顫,忙緊隨其後跟了過去。
只見湛寂真人浮蕩於半空中,一手指天結成一枚電球,猶如能操縱天雷般悠閒自得地俯視著黑潭。見楚弈趕來,微微頷首道:「小友來便來了,何必藏藏掖掖?」
楚弈一怔,旋即擠出一抹很是地道的禮貌微笑:「法聖見笑了。只是您正施展神威,晚輩心生敬畏不敢上前。」
「神威?」湛寂真人倒是暫緩了施法速度,於空中落下,一雙細眸似笑非笑:「楚小友見多識廣,我這點能耐,怕稱不上神威吧?」
「法聖過謙了。」楚弈從他這眼神中察覺出一股耐人尋味的感覺。似是高傲,又仿佛在暗示著什麼。
總之這時候挪開視線等同於心虛,於是楚弈乾脆挺直腰板直視著他的雙眸:「法聖,這黑潭惡妖雖然可惡。但他還死不得。久聞此地百年前並無黑潭,而是一條大河。如若我沒猜錯的話,黑潭實乃黑潭尊者用妖力幻化的。一旦他死了,這黑潭水將二次決堤,變回之前的模樣。那這附近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哦?此話當真?」湛寂真人哼笑:「那就先留他一命好了。不過……殺人償命。那水鬼我可就收了。」說罷一揮手,將手中所託的光球擲向空中。
「等……」楚弈一驚,正要阻止他。就聽一聲驚叫,燕岄的魂魄竟瞬間被他從黑潭底部給捉了上來,正撞在空中的光球上動彈不得。繼而伴隨著一道駭人的電閃,登時撕心裂肺地慘叫了起來!
「小岄!」江狩咆哮著沖了上來,渾身鮮血淋漓,義無反顧撲向了燕岄,卻被一道驚雷劈中了心口,直挺挺地又掉了下去。
楚弈急了,橫劍擋在湛寂真人面前:「這水鬼是人族的魂魄,這般死了定會灰飛煙滅不入輪迴,您為何偏與他過不去!」
「他殺了醫聖的親傳弟子,我自然要討個公道。」湛寂真人仿佛篤定陸輕羽已經死了。可他說出這話的時候竟帶著微笑,不由令楚弈毛骨悚然。
「陸三公子並沒有死,只是魂識與肉體分離了。」楚弈匆忙說道,旋即揮劍斬在光球上,卻未能撼動其分毫。
「沒死?」湛寂真人的笑容一凝,眼底掠過一道難以察覺的暗芒:「倒是個機靈的……」
「所以快將他放下來!」楚弈用劍指著燕岄,耳畔滿是他漸漸虛弱的痛呼,簡直不忍回頭去看。
湛寂真人卻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盯著他背後默不作聲。楚弈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一扭頭,正瞧見江狩孤注一擲地化回原形沖向了光球,一頭撞了上去!
轟隆一聲,光球應聲而碎,江狩頭上的兩根短角斷裂後飛了出去,鮮血如下雨般灑落了一地。燕岄輕飄飄地掉了下來,被他用長尾一卷,正要攬入懷中,忽猛然回頭看向天空,將燕岄扔了下去。
燕岄摔在地上,被楚弈手疾眼快用結界罩了起來,方才勉強留住最後一絲魂魄。而在他模糊的視線里,昏暗的天空如被穿透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自中心爆出一柱白光,爾後四道天雷猝然落下,狠狠地劈在了江狩身上……
「阿狩!」燕岄在刺眼的白光中失了意識,身子一輕,飛了出去,好似一片樹葉在空中翻滾著。
好像有人接住了他,也好像沒有。很快,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周圍變得很靜,靜到世間的一切繁雜都凝固成冰。他隱約聽見腳腕處的鐵環嘎達一聲碎了,繼而回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他想起自己與醜醜的魚怪在無邊無際的江面上飄蕩了好久,最後終於因體力不支而病倒了。
丑魚嚇壞了,慌亂無措地求他好起來,像以往一樣再唱歌給他聽。求到哭嚎出聲,一遍遍潛入水中捕五顏六色的小魚跟蝦米逗他開心。
燕岄本想就這樣死掉的,但看著哭泣的丑魚,終究於心不忍,便隨口說道:「我生病啦,要死了。只有人族的草藥能救我……」
於是丑魚奮力將他送了回去,放在村莊邊上等村民來救他。誰料村子裡的人無人敢上前,甚至有不少人喊著「燕柔變成水妖回來了!」不停向他扔石子和火把。
丑魚便帶著他跑了。跑到後山躲了起來,笨拙地裹著一身樹葉遮住樣貌,四處去找能治病的草藥。
一直到日落西山,丑魚還沒回來。燕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驀地想起這裡好像離家很近。
這般想著,就在地上爬了起來,一直爬到山頂,向家的方向看去。結果正瞧見自家煙囪里冒著炊煙,想必有人在生火做飯。
「阿姐為什麼沒走?!」燕岄大驚,剛想站起來看得真切些,忽然聽見山的另一側傳來一陣嘈雜。側目一望,竟是一長隊的山匪騎著高頭大馬,手持砍刀與火把,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後進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