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馬車走遠後,楚弈在地上掃了一圈,果真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布娃娃躺在菜攤旁邊。楚弈將娃娃撿了起來,對周圍的人揮了揮:「是你們掉的嗎?」
眾人搖頭,楚弈便認定了布娃娃是從馬車中掉下來的。娃娃的衣服略顯老舊,脖子上還有道縫線,針腳做得很差,甚至把頭給縫歪了。楚弈便隨手把娃娃又扔到了街旁,只道是有錢人家不要了的玩具。
但不知怎的,剛走了幾步路後,楚弈又莫名其妙地折了回去,盯著布娃娃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它好像有點可憐,黑豆似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瞅向自己。楚弈被這幼稚的念頭惹得想笑,身體卻很誠實地彎腰將娃娃重新撿了回來。
「楚弈,不要了。」塵觴也覺得這娃娃不是什麼值錢物件。
「我曾經,也有個布娃娃。」楚弈將娃娃拋起來又接住:「跟它一樣丑,後來壞掉了。」
塵觴對楚弈的前言不搭後語表示理解困難,但還是任由楚弈將娃娃帶走了。其實楚弈自己也說不上來,怎麼就「屈尊」撿別人丟棄的東西。就像是大道無形,窮極一生也不過參破個一星半點,世間有些事情說是冥冥之中,其實不過天道命盤輪轉的一次造物無言。
所以當楚弈把娃娃給塵觴嗅了嗅,牽著仙劍牌尋回犬一路尋找失主時,正撞上剛剛那輛馬車停在城門口,一嬌小的少年似是感知到了什麼怯怯地走了過來。
楚弈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十米開外,待他把少年的模樣看了個仔細,第一反應竟是掉頭就跑,身後則猝然響起磕磕巴巴的呼喊:「娃娃...我娘給..我...我的...!」
聲音帶著哭腔,令楚弈腳下一絆,腦海中猛地閃過一些晦暗的畫面。於是楚弈又幹了件更匪夷所思的事兒,一個急轉彎扭頭跑了回去,將娃娃塞入少年懷中,又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這算你欠我的,以後不得再坑我了!」說罷拖著塵觴瘋一般地逃走了。
少年抱著娃娃愣住了,下意識地揉了揉被拍過的腦袋。這時馬車中傳來一不耐煩的咆哮聲:
「小羽!你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
楚弈:「他比我矮,我贏了!」
塵觴:「……他比你年紀小……」
楚弈(叉腰):「住口!我們修行者怎麼能談論年紀呢!膚淺!」
塵觴(?_?):「……你開心就好。」
第十二章 【套路】
楚弈竄出去十幾里地後才反應過來——他堂堂無慍真人居然怕一個小奶娃娃?!
而被拖成了一條死狗的仙劍兄弟也是滿心費解:「楚弈,他修為不高,尚未至鍊氣境。剛剛你可以一掌拍碎他的腦袋。」
「還是個孩子。」楚弈回憶著陸輕羽的樣子,發覺他好像沒有想像中那般高深莫測,反而更像是個普通的稚童。難不成自己用靈蛾看見的那個陸輕羽是真的,而這個為了破布娃娃哭鼻子的是假的?
可惜現在再怎麼想,陸輕羽和陸振理到底是從自己的巴掌底下溜了。出師未捷而中道泡湯的楚真人有點鬱悶,跟塵觴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片刻後,鬼使神差地問出了聲:「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陸輕羽若是算出我起死復生,我在這人間可就沒立足之地了。」
「算出來又如何,只有我看見了。」塵觴竟一語中的,驚得楚弈打了個激靈。
對啊,算出來又如何?!誰會信無慍真人還活著!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雷劈死的,而陸振理又賣了他的「內丹」,篤定無慍邪道魂飛魄散,再無復生可能。陸家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楚弈覺得自己簡直活回去了,把屁大點事兒當成了風雨欲來的前兆,自亂陣腳不說,還在劍兄面前丟了威信。於是楚真人忙撣了撣灰,沉著冷靜地負手低咳一聲:「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塵觴替楚弈將跑開懷的外袍斂好,問道:「楚弈好像很怕被人發現自己是不死之身。可是修道之人,證道為聖后,不死不滅是常態。就算死了,奪舍、重塑肉體、重構魂魄的人也不在少數。為何楚弈如此驚慌?」
楚弈踮起腳,老神在在地在塵觴面前豎起一個手指頭:「有一個籠子,裡頭有一百隻白色的雞,和一隻黑色的雞。大家都是雞,但黑色的那隻卻總是融入不進白色的雞群中,為什麼?」
「因為黑色的雞跟它們毛色不一樣?」塵觴皺眉歪了歪頭:「可是雞就是雞,它們會介意同類的毛色不一樣?」
「那如果黑色的那隻不是雞,而是只不祥的烏鴉呢?」楚弈哈哈大笑,拍了拍塵觴的肩膀:「罷了,我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接下來我們動身去洄州吧。陸家家大業大,我不能正面與之抗衡,我想私底下調查飛升失敗的原因。而且...」
楚弈欲言又止,不是想瞞著塵觴,而是覺得北克山大長老的事兒,跟他說了也沒用。大門派水深,真出了點什麼事豈是他這個外人能摻和的。況且他自己的身份都見不得光,哪兒還顧得上別人。
*
決定好了去向,二人便於當日下午離開了小鎮,沿著鄉路慢悠悠地走著。塵觴想帶楚弈一飛千里,楚弈卻覺得不如腳踏實地好好溜達溜達。當初他沉迷修行,許久沒「野遊」看風景了。而刨去這層體面的藉口,楚弈實際上是想平復一下焦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