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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瘋的江狩將龜妖屍體徹底撕成了碎片,然後拍打著水面連哭帶叫。長長的魚尾每搖擺一下都會擊出一道浪花,脖頸處逐漸出現了魚鰓,臉上滿是黑色的魚鱗,一對兒尖牙外凸了出來。
哭夠了,喊累了,他便直直向後一仰,倒在了江水裡。任那冷水沖在自己臉上,仿佛成了一件死物,意識渙散地看向烏突突的天空。
就在這時,燕岄的內丹突然從他懷中鑽出,飄在水面上輕輕搖晃了一下,藍光轉瞬將熄,卻仍努力地閃爍著,好像在訴說著什麼。
「小岄……怎麼辦……怎麼辦啊……」江狩坐了起來,小心地捧起內丹,輕輕哈著氣,夢囈般呢喃道:「小岄,你冷不冷?你冷不冷……」
一片無言,只有水撞碎石的悶響。江狩茫然地盯著內丹裡頭的火焰,見其一點點衰減著,只覺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猶如躺在不遠處那隻空洞的龜殼。
「要……要救小岄……」他的腦子越發不清醒,無措地在水中蹚來蹚去。不慎絆了個踉蹌後,忽然回憶起一句話:
「青雁山產靈丹……」
對,靈丹可以救人,要救小岄……江狩只剩下了這個念頭,身體一抖化為一條巨型黑魚,沿著江水一路向北。
青雁山正亂作一團。得知苣洲水災後,蔣紫陌率先指揮眾弟子乘靈獸下山救援,掌門真人急入丹房趕製靈丹,暗嘆好巧不巧,正趕在邈塵真人出遊的節骨眼上!倘若他老人家在,哪兒還需要這般雞飛狗跳!
而這老師父每次出門必有大亂,也是奇了。難不成他家師父註定跟青雁山綁在一起了?就好比是坐鎮人間的「定海神針」,只要在山頭上好生蹲著,必為風平浪靜;稍一出山溜達,那就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今天抬來一百多口子中毒的,明天就是一百多戶發大水的……
越想越跑偏,青雁山掌門忙搖了搖頭,催動真元將丹爐運轉七七四十九周,剛要開爐,就聽得山門外一陣雷聲隆隆,繼而急浪沉浮,風雲驟變,一股強大的妖氣迅速逼來!
不等他喚道童一問究竟,丹室的屋門驟然被撞碎,一道黑影直衝丹爐而去,將其撞了個粉碎,把裡頭全數丹藥納入囊中,嘴中振振有詞;「哪個?哪個能給小岄……都給小岄,都給你……」
「何人造次!」青雁山掌門由驚轉怒,一掌拍了過去,卻被那堅不可摧的魚鱗震得掌心生痛。
江狩此時完全就是一條醜陋不堪的黑毛魚,自顧自地將靈丹攥在手中融化了,依次灌入燕岄的內丹。然而內丹不但沒有絲毫的變化,原本的火苗更加微弱,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滅。
見此情景,江狩猛地抬起頭,看向青雁山掌門,含糊不清地說道:「丹師?能救人的丹師……」
青雁山掌門正莫名其妙,下一秒突覺脖頸一涼,被一隻虛無的手抓了起來,懸在半空中險些窒息。
他慌忙雙手結陣,努力撐起一道屏障將江狩逼退了半步。豈料此時的江狩已然失去理智,僅存的念頭便是讓丹師救燕岄。偏偏丹師不聽話,那就只能打。
於是青雁山掌門被這條瘋魚的進攻打得節節敗退。江狩的妖氣爆發至頂峰,恐怖到成了實體的紫霧,將天地連為一體,分不清上下主次。
很快,青雁山掌門再次被更為用力地抓了起來,雙腿在空中拼命蹬著,不斷用真元抵擋攻擊。風刃一道道砸向江狩,卻連個痕跡都沒留下。
「掌門!」聞訊趕來的弟子們大驚失色,忙一同結陣進攻江狩。可惜他們終日修研醫術,不善作戰。這密密麻麻的咒法如同撓痒痒一般,甚至無法近了江狩的身。
江狩跟沒看見眾弟子似的,兀自抓著青雁山掌門就走,全然不顧他已經越來越虛弱,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額頭青筋爆起,幾乎把雙眼瞪了出來。
眼看掌門命懸一線,周恕孤注一擲般一把奪過蔣紫陌腰間細劍,腳下用力一蹬直衝江狩而去!
咔嚓,細劍戳在其背後應聲而斷。周恕微怔,剛要退後再做攻擊,就被其反手一掌震在胸口上,登時飛出去數丈遠,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人,太討厭……太過分……都該死……你們殺了小岄,都該死……」江狩看向地上斷劍,突然想起那穿透了燕岄身體的短刀,刺激之下更為狂躁地吼叫起來,震得眾人站立不穩,飛鳥墜地,沙石化為粉塵撲在地上打著旋兒,嗆鼻迷眼。
「快……逃!」青雁山掌門艱難地低喊道,卻為時晚矣。只見蔣紫陌不顧一切地跑向周恕,頭頂上則是一隻巨掌泰山壓頂般從天而降!
碰,劇烈的撞擊簡直能將整座高山顛倒過來,弟子們失聲尖叫,被掌風掀飛如同斷線的風箏在空中翻滾著飄了出去。待他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並未摔在堅硬的土地上,而是被一團團浮雲托住,緩緩了下來。
塵埃散去,依舊是昏天地暗,但那紫色的霧氣中多了一道白色的光亮,繼而光芒愈加強健,衝破長夜,曙光乍現。
再定睛一看,那來勢洶洶的巨掌已被一龐大的冰拳接了下來。跟兩個大型的猜拳者似的,一個出布一個出石,僵持在原地似是勝負已定。殊料這冰拳反其道而行之地占了上風,將「布」撞出道道裂痕。
一派死寂,僅存風聲喧囂。片刻後,青雁山掌門以及蔣紫陌跟周恕先後被扔了出來。眾弟子連忙接住他們,同時冰拳底下傳來一道嚴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