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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掌門,時海真人回去時……好像帶了一條白色的大魚。離著太遠,我們沒能看清。」一人道。
「白色的大魚?」歸衍真人又問道:「多大!」
「差不多一人高!」那人用手比劃了一下。
這麼大?那可不是尋常的魚。歸衍真人開始在心裡瘋狂猜測。時海上次出關,是去御獸林出風頭;這回絕對不可能是普普通通地撈個魚。
白色的大魚,一人高……莫非!歸衍真人靈光一現,拍著手胸有成竹地說道:「他定是去抓海獸了!養來當契約靈獸!而一人多高……莫不是蛟龍的幼崽?依著時海的能力,倒也可能……快!去告訴大人!時海真人豢養大妖,打算東山再起了!」
這邊鬧得人心惶惶,甚至開始猜測這條蛟崽什麼品種。而時海真人則渾然不知地立於院中,一揮手再度化出枯井幻象。
只是這次的枯井不枯了,盈盈海水灌滿了半口井,蔚藍清澈,隱約可見底部有什麼東西在發亮。時海真人默默地站了許久,真元驟動,將此物喚了上來。
原來楚弈所摸到的那根「燒火棍」是柄長劍。銀白劍鞘上刻著鏤空的龍紋,蓬勃的劍氣似是在強作忍耐,惹得劍身在鞘中瑟瑟顫抖,離著十步遠已覺寒凚侵骨,如墜冰湖。
「螭夢,你在怨我嗎?還是在開心?」時海真人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螭夢……痴夢,我本以為想要將你徹底喚醒,只是痴夢一場。然而……」
蛟若想化龍,必須先長出一對兒龍角。千年前,一神蛟隕落於化龍的前夕,落下嶄新的龍角,以及一滴蛟淚。螭夢便是以此蛟的龍角為鑄材,蛟淚為劍靈所成。
當然,這段所謂的「歷史」不過是傳聞。但螭夢確實是當之無愧的上古神劍。這柄劍由時海真人的先師代代相傳至今,已有千年。
然而誰都沒能真正地喚醒過螭夢,它就這麼沉睡著,似是與普通的長劍無異。當年的「天下第一劍」也不過只能將其握在手中,而在他之前,螭夢則排斥著所有人,任誰都無法駕馭它,甚至還會被其凍傷。而時海真人可使用螭夢,已是不小的成就。
想來也是湊巧得很,就如同歸衍真人瞎掰得那般,時海真人真的在海里藏了「龍」。自他棄劍以來,螭夢便被藏於海眼之中,如同寧靜的珊瑚,再不受歲月采磨。
但在今日,螭夢「醒了」,僅被楚弈輕輕一碰,便迫不及待地甦醒了過來。
「那孩子還不夠成熟,你且等等他。我會讓你們見面的。」時海真人說不出是無奈還是擔憂,言罷長嘆一聲。
螭夢劍猶如聽懂了一般,兀自沉回了海底,連同枯井幻象一併消失了。
時海真人久久地立著,最終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傷疤,自嘲地笑笑:「無慍啊,你真是福薄。倘若你活到現在,就能看見你的後人有多優秀了……」
當年那場雪山對決,時海真人輸了,除卻輸在真元虧空,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螭夢劍在對戰途中忽然開始抗拒他,以至於他被無慍真人的劍氣完全壓制。所以他輸在了天不時,地不利,對手還跟條瘋狗似的不和。
至此,時海真人確信了一個有些難堪的事實,他並不是螭夢所認可的主人。
劍贈有緣人,這是劍修界的規矩。既已沒有資格拿起螭夢劍,那便還它一個清淨,靜候註定之人。幸而這註定之人,竟真如同他所期望的那般,成了自己的徒弟。
「塵觴,師父哪兒去了?是不是還在自責?」楚弈躺在榻上蹙眉揉著自己酸疼的脖子。
塵觴用神念探了一圈:「好像就在院子裡。剛剛那股劍氣你感受到了嗎?很強。他可能在練劍?」
「嗯……還有點熟悉的感覺。」楚弈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發麵饅頭,渾身脹痛,不由一點點滑進了被窩:「我睡會兒,一會兒師父若是來了,你多哄哄他。就說我耐折騰得很,讓他不必手下留情。」
塵觴沒有回答,坐在榻邊默默地守著他。待其睡熟了,將手伸進被窩裡輕輕揉著他那滿是淤青的胳膊,目光漸深。
不語山上一派安和,山外則是風雲涌動。歸衍真人依舊不知疲倦地四處派人打聽消息。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個森林裡,也有一對兒「搭檔」在雞飛狗跳地忙活著,忙得還是個正事。
「禿兒!盤他!」龐先興高采烈地騎著某頭豬妖橫衝直撞。
徐宏軒一降魔杵砸飛了幾隻小妖,扭頭怒吼:「別玩了!趕緊把那頭豬解決了!」全然沒了出家人的慈悲之態。
龐先當即亂拳打死老豬精,兩眼發光,吸溜著口水去摸豬腿:「上好的肘子喲……」
剛薅了一把豬毛,腳下忽然一陣地動山搖,野獸的咆哮聲自叢林深處傳來,由遠至近,只見獸群狂奔而至,抬目可見塵土漫天。
「跑!」徐宏軒當機立斷,抱著法杖撒丫子就跑。一回頭,正看見龐先扛著豬妖,面紅脖子粗地吭哧吭哧追了過來。
「把它扔了!你難不成要豬不要命!」徐宏軒恨不得一個飛踢掀了他。
龐先被壓得脖頸上青筋暴起,蹬著牛眼回吼道:「老子自打跟了你,三天沒見到肉腥了!今天豬在我在!豬亡老子也不能放下它!」
這段話說得真真情深義重,感動上天,獸群追了沒幾步,忽然發覺前頭那兩個人影攸地消失了,不由紛紛止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搖頭晃腦地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