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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噩夢,這絕對是個噩夢……」楚弈一腦門的冷汗,抬起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一角,再度對上其探究的目光,又趕緊放下,然後再揭開,再放下。如此循環七八回,時海真人終於在被子底下悶聲悶氣地說道:「楚弈,我還活著嗎?」
「嗯……」楚弈哆哆嗦嗦地看向身後的螭夢劍。螭夢的劍靈又鑽了出來,坐在桌上唯恐天下不亂地晃著腳。
「誰?」時海真人蹙眉,依稀察覺到屋裡有個「隱形人」在看著他,將腦袋探出半截望向桌子,卻發現空無一物。再往外一挪,赫然瞥見一疑似他徒弟的小東西撅著屁股向房門爬去。
「我……我去給您拿藥……」楚弈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曾發自肺腑地期盼時海真人能重見光明,卻怎麼都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般不是時候!他所設想的正常流程應該是先自首,哭天搶地跪地磕頭求原諒,讓老師父豁達地罵他一頓「臭不要臉」,然後把所有過錯都推給邈塵真人,讓他免費治好眼睛。自此師徒二人化干戈為玉帛,歡天喜地把家還。
結果現實偏生跟他對著幹,把流程給整反了!老師父孤注一擲救白眼狼徒弟於危難之中,命懸一線躺在榻上要水喝。驚覺這徒弟好生眼熟,像極了當年那個戳瞎他雙眼還不負責的人渣劍修。
楚弈虛弱,趴在門檻上爬不出去,暗罵門檻修得這般高有個屁用。螭夢劍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危機,忙退回劍中裝起了死物。幸好陸輕羽跑來,將他扶起攙到屋外的石桌旁,暫時緩解了尷尬的氛圍。
楚弈捂著酸痛的額頭不言語。陸輕羽心生擔憂,想問要不要去叫掌門過來,袖中不慎掉落出一個布袋,裡頭的草藥滾落一地。
楚弈隨手拾起一株小草遞給他,見他滿臉惶恐,不由蹙眉問道:「這草藥是做什麼的?」
「太上長老要的……」陸輕羽不善扯謊,小臉慘白地搶過草藥跑走了。
楚弈越發不安,總覺得這藥有些問題。再一深思,山下打得天翻地覆,邈塵真人居然沉得住氣沒有出山,著實奇怪。而陸輕羽自他閉關後就沒了蹤影,不知在忙些什麼。
沒等他想完,又有人走了過來,原是龐先。他環顧四周後小聲說道:「楚兄,方才我聽見天玄寺方丈跟其他幾位掌門攀談,說想要解除聯盟。」
楚弈一怔,旋即又想通了:「看來明塵宗那邊快打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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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弈:「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過於……當你凝視著師父時,師父也在凝視著你。」
時海真人:「嘶……腦殼疼。」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還我】
一夜無眠, 天微亮時, 眾門派掌門就到底要不要解除聯盟各抒己見, 最後也沒能達成統一, 不歡而散。青雁山弟子們則安靜地聚集在幾間狹小的破草屋中,互相醫治著傷處, 閉口不提何時能回宗門。
楚弈不敢去見時海真人,坐在庭院裡正昏昏欲睡,突然發覺好像一直沒看見塵觴,忙起身去找, 結果迎面撞上了清問峰主:「楚弈, 你師父醒了嗎?」
「醒了, 青雁山掌門正在裡面照看著。」楚弈心中苦笑, 暗道自己不定哪天就被掃地出門, 這聲師父還是且行且珍惜。
清問峰主稍鬆了口氣, 拉過他壓低聲音道:「未央海那邊傳出新消息, 法聖要飛升了。」
楚弈雖感突然,卻不意外, 畢竟這世間最接近蒼穹的無非雙聖。醫聖老爺子無心飛升,法聖可與他不同, 時機到了自然要走。便淡然道:「亂世中脫離凡塵,極好。」 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此時, 塵觴自遠方小徑慢悠悠地走來, 神色平常絲毫看不出剛經歷了一番苦戰。楚弈忙拉住他的手, 默默瞅了他一會兒, 突然傻裡傻氣地笑了一聲。弄得清問峰主一頭霧水,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倒是塵觴順著方才的話題問道:「他可打算留下些什麼?」
清問峰主一怔,旋即意識到是在說法聖,忙道:「他指名要見陸三公子,將占卜術與法器一併交於他。」
「陸輕羽?」楚弈蹙眉。這法聖對陸輕羽倒是有些不同尋常的關照,先是送了個星盤,後又因他按著黑潭毒打江狩,如今更是將千年難遇的大恩惠扔到了他頭上。傳出去說陸輕羽是他私生子都不為過。
「我估計陸輕羽不想去,他好像正守著醫聖等出關。」楚弈道。
清問峰主攤手:「這可由不得他。眼下全修真界都知曉了此事,他若不去,就是駁了法聖的面子,難免會被戳脊梁骨。再加上災禍橫生,法聖一走,醫聖再……修真界就沒有挑大樑的了。所有人都說這陸輕羽保不齊是法聖的繼承者,未來的救世主。捧殺捧殺,人已經捧起來了,「殺不殺」只能聽天由命。」
楚弈聽得腦殼疼。陸輕羽真是人在山裡坐,鍋從天上來。但他思前想後,又覺得清問峰主有些誇大其詞。湛寂真人再一手遮天,也不好做出強買強賣的事。主動權到底掌握在陸輕羽自己手裡。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如他這般看得開。當日下午,吵吵把火一整天也沒幹正事的各位掌門突然又團結了起來,堵著時海真人的屋子,請青雁山掌門交出陸輕羽,繼承法聖的衣缽。
青雁山掌門心生不滿,靠在門上神情嚴肅:「此事全看陸三公子自己如何選擇,你們莫要在這裡吵嚷,打攪時海真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