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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表情?」塵觴茫然。他並不知自己的神魂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全是潛意識而為之。
楚弈急忙捧著他的臉推了推:「就是一個特別欠揍的表情!眼睛鼻子擰在一起!」
塵觴努力了一下,老臉依舊梆梆硬,並沒有成功。楚弈怔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平日裡……心裡是不是想過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
「我……」塵觴嗅到了一抹危機感,悄悄扯了扯時海真人的袖子,讓他幫忙解圍。
「不許往師父背後躲!」楚弈一把將他揪了過來。力道有些大,令塵觴毫無防備之下踉蹌了半步。
時海真人連忙伸手護住塵觴:「楚弈,別對你師兄這麼凶!好了好了,你們倆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應為這麼點小事吵個不停。楚弈,你今日務必要坐定滿三個時辰,為師回來後要看見你的長進。」
「師父去哪兒?危險嗎?」楚弈立馬態度大轉彎地抬起頭來。
時海真人糊弄他道:「不危險。為師就是去找醫聖商量些事。你好生修煉,不必擔心。」
時海真人離去後,楚弈猛地扭過頭看向塵觴,橫眉冷目道:「真看不出來,你居然能在心裡藏住事兒!說!有沒有偷偷罵過我!」
塵觴登時退後半步,背著手拼命搖頭:「沒有沒有!」
「諒你也不敢!」楚弈跟地主婆一樣弓著腰,露出老奸巨猾的獰笑:「嗯……我該拿你怎麼辦?」
「別……別……」塵觴瞪大眼睛梗直了脖子,仿佛看見了自己被打包好扔進當鋪的淒涼場景。
楚弈一動不動地望著塵觴的眼睛,眼睜睜瞅著他的臉色從脖子根一點點白到了腦門,簡直快要透明成紙了,終於忍不住道:「怎麼怕成這樣?!我又不會生吃了你!」
「我……楚弈……我……」塵觴舌頭直打轉,說不出成句的話來。楚弈只得探出神魂鑽進他的識海中:「用神魂跟我說話。」
「我錯了,別扔了我。」塵觴的神魂緩緩浮現出來,居然露出了緊張又悲切的神情。
楚弈嘆了口氣,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抱抱。二人的魂魄交織在一起,定格了許久後,楚弈開口道:「塵觴,我不是在怨你,只是有點驚訝。我一直以為你是仙人,天生沒有七情六慾。教會了你笑與擔憂,已算莫大的奇蹟。今日我才知道,是我不懂你。以後塵觴覺得說不出口的話,就用神魂來說,好不好?我不會生氣的。」
塵觴點點頭:「好。」
楚弈又道:「那以後你有不懂的情感就問我,好不好?」
「好。」塵觴低頭搓著手,攸地發覺楚弈的輪廓從腳尖一點點清晰了起來,很快變成了與常人無異的形態。
楚弈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只眯眼笑出一對兒月牙。
塵觴貪戀地凝視著他的笑臉,半晌才回過神來:「楚弈,你的神魂……」
剛說了一半,楚弈突然面色大變,神魂呼地一下又散了,強強斂了半天才收回本體,捂著頭蹲在地上發出一聲痛哼。
塵觴急忙回魂,俯身想要攙扶他。二人觸碰的一瞬間,就聽一淒楚的悲鳴聲從他們的腦海中同時響起:
「楚哥哥……好疼啊……救救我……救救我……」
「陸輕羽?!」楚弈大駭,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塵觴。塵觴微微頷首:「我也聽見了。」
*
時海真人再度忙起了屠獸大業,見月色漸晚,怕小徒弟又等他等成了迎客松,忙扭頭往回走。
今日他懷中的銅鏡倒是挺安分,邈塵真人沒有突然來一嗓子嚇他一跳。也不知這老頭兒是不是還在生氣。
「改日讓楚弈去送點果子吧……」時海真人心情很好地揚起了嘴角。
然而他不知,此時的邈塵真人依舊在急頭白臉地趕路。西南有一汪洋,名曰「未央」。海間一白色島嶼半遮掩在氤氳的霧氣之中,島上花團錦簇,朱瓦亭台樓榭傍著奼紫嫣紅,別有一番韻味。
畢方鳥在空中盤旋一陣,終於找了個不紮腳的空地落了下來。邈塵真人隨即跳下,仰頭大喊:「湛寂!出來接客了!」
聽聽,這是老人家該說的話嗎!
「太老了,不接。」一青衣男子手持花鏟自桃樹後走出,慵懶撣落肩頭花瓣,微微一笑:「久違了,老朋友。」
「老夫飛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你小子的藏身之地了!」邈塵真人扯了扯正在偷啃花樹的畢方鳥。
湛寂真人揮手,一對兒石凳加石桌憑空出現,桌上擺著果盤茶水,似是早有準備。
「先休息一下。不急,變不了天。」
……
「我是不是得去看看?」楚弈滿臉糾結地問道。
塵觴不反對也不贊同地呆站著,默默把手伸了過去。
於是楚弈看見他的神魂回答道:「我不想讓楚弈去。楚弈對他太好了,而他對楚弈沒有任何用處。」
「畢竟是條命。世間只有你我能聽見他的求救聲,不去有點良心不安啊……」楚弈攤手,旋即又意識到一個不得了的問題:「不對,怎麼你也能聽見?」
他能聽見陸輕羽的求救,是因為其體內有他的魂魄碎片;那麼塵觴又是怎麼回事?
塵觴的神魂登時惶恐地捂住了嘴,嗖地退回了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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