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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岄只感腦袋嗡地一聲,下意識地拼盡全力站了起來,連滾帶爬地翻下山頭,跑進村子裡大喊:「山匪來了!快逃啊!山匪來了!」
正扛著鋤頭回家的村民們登時嚇得面如土色,倒不是因為山匪,而是這「變成水妖回村復仇」的「燕柔」。於是石塊與雜物鋪天蓋地砸了過來,燕岄傷痕累累地撲在地上,仍舊在喊:「快走啊!山匪來了!山匪真的來了!」
村長被驚動了,帶著民兵前來降妖。鐵鏟與鋤頭毫不留情地砍了下來,燕岄的雙眼頓時被鮮血蒙住了,餘光瞥見自家房門裡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燕柔挺著大肚子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旋即眼淚奪眶而出,張開手跑了過來.
「阿姐,快……」燕岄吃力地向她伸出手,卻在一片塵土中,眼睜睜地看著燕柔被一支利箭從背後穿透了心臟,一個踉蹌倒了下去。她手中緊握著的一枚長命鎖飛落至燕岄手旁,是他小時候帶過的。
「山匪來了!山匪真的來了!」村民們終於相信了他的話,慌不擇路地四散奔逃。可惜為時晚矣,密密麻麻的箭矢無情地奪走了一切,火光舔舐著這個貧瘠又愚昧的村莊。而燕岄在咽下最後一口氣時,眼前是無數馬蹄虛晃的殘影,耳畔是自己的骨骼被踩斷的回音……
「我想起來了……他們都不信我啊……他們都不信我……是我害死了阿姐……」燕岄呆呆地坐在地上,捂著劇痛欲裂的腦袋顫抖著。
他死了,死在了匪患的一夜,可他的回憶卻沒有停歇。他記起自己變成鬼後,丑魚抱著不知打哪兒搶來的一大堆藥材跑了過來,腦袋上全是包,好像還出了血。遠遠瞧見躺在泥污中的屍體,愣住了。
「小岄……」丑魚手中的藥灑了一地,小心地靠近他,輕輕戳了戳他的後背:「我回來了……我找到藥了……你看……」
沒有回答了,世間寂靜到可怕,跟現在如出一轍。唯一能聽見的聲響則是遠處山匪們興奮的叫嚷聲,以及丑魚越來越急促的低吼……
「妖怪!有妖怪!」報應總是來得太快,上百山匪被江狩殺了個乾淨。然後他水漫村鎮,將整片土地交與他的新娘陪葬。
做完這一切後,他突然化成了人形。千年的修為終於達成了姍姍來遲的突破。只是此時的他只知抱著燕岄的屍體在水中哀哭,惹來連綿不停的暴雨,而燕岄的魂魄就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望著,想要靠近,卻被腳下的鎖鏈束縛不前……
……
「龍,應劫而生……哪怕是條冒牌貨。」湛寂真人淡然說道,一揮衣袖,掃開眼前塵霾。
只見天雷之下,一條龐大的黑影在烏雲中穿梭,繼而龍吟聲響徹天空,卻絲毫沒有莊嚴肅穆的感覺,反到帶著沙啞與疲倦,猶如遊魂的低訴。
尚未來得及看清他的廬山真面目,這身影竟徒然墜了下來,落入水中驚起一片喧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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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徹底結束副cp篇!
所以大家猜出為啥這條魚這麼慘了嗎?
第一百零四章 【鸞鳥】
楚弈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許久後嗓子乾澀地轉身看向湛寂真人:「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湛寂真人依舊擺出一副看不透的笑容:「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楚弈沉默,凝視著半漂浮在黑潭水面上的那條巨大的身軀,感覺此情此景只能用「震撼」二字形容。
江狩化龍了,但, 是條「殘缺」的龍,或者說比他上次大鬧青雁山時化成的怪物也就好了一丁點。龍首的模樣還算清晰,軀幹如山脈巍峨蜿蜒, 破損的龍鱗也變成了黑棕夾墨綠的光滑墨鱗。然而,仔細查探後方知,他的骨骼好像出了極大的問題。此時的他如一條無骨的長蟲,以摺疊的方式漂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龍角也是只重生出了短短的一小節, 仿佛是山羊的犄角。
「他還活著嗎?」楚弈不知為何,強烈地希望江狩能活下去。剛想走近看得更真切些,身體裡卻突然莫名湧現出一股危險的躁動。仿佛是得了什麼信號似的, 煞氣勢不可擋地衝破了禁錮, 直往四肢灌去。
「楚弈,走吧。」塵觴忙撐住他的後背。
楚弈面色鐵青,緊捂著心口搖了搖頭, 抬手指向燕岄,示意塵觴先帶他走。
燕岄仿佛痴傻了一般, 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塵觴提著他的後領子想把他直接拉起來, 卻發覺他腳上的鎖鏈不知何時又回來了。只是變成了一條, 徑直連向躺在遠處的江狩。
「執念嗎?」塵觴若有所思地看向生死不知的江狩, 默默放開了他。
燕岄被這一掙後,收回了些許的理智,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跑向江狩。楚弈也沒攔他,而是看向正把弄著手中一件不知名的法器的湛寂真人:「法聖,到此為止吧?」
「嗯?什麼?」湛寂真人將法器收回袖中,神情無辜地沖他攤手:「既然惡妖已死,我也不多逗留了。煩請小友替我向醫聖告罪,我本應早些算出陸三公子有此一劫。」爾後腳下一點,生出移形陣消失不見。
楚弈蹙眉,一時間又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動搖。難不成這位法聖真的只是來救陸輕羽的?說來也是,他是高高在上的聖人境大人物,與江狩八竿子打不著。雖下了狠手,但著實不像有私人恩怨。
燕岄趴在江狩的眼睛旁邊,伸手去拉他的眼皮:「阿狩醒醒。你看啊,你變成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