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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弈一愣,這不是很久前自己隨口胡謅的話嗎?這傢伙重述這種無聊的東西幹嘛?
緊接著,塵觴摸索了一下,找到他的手握緊了:「但是烏鴉可以飛出那個籠子,去找別的烏鴉玩。烏鴉永遠不會變成白色的雞,而白色的雞永遠飛不高。所以,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這一席話敲打在楚弈的心上,仿佛是雨打芭蕉,簌簌淋淋,飛濺出漫天細花,以至於讓他幡然頓悟。
「塵觴,當年我證道成聖的時候,就是這麼想的。既然這世間容不下我,那便跳出這個天穹去往別處,且將逆旅作歸途……如今我竟道心動搖,多虧你點醒了我。」
塵觴又握了握他的手:「還有。楚弈,我也是烏鴉。」
*
翌日,時海真人如約開始指導楚弈修煉。從最基本的開始,先去後山劈木頭板,還不能是亂劈,必須得在三劍之內劈成規定長寬的木板。
雖然這裡頭也夾雜了私心——他缺木板做書櫃,不過效果也是立竿見影。半個時辰過後,楚弈已然爐火純青,劈出的木板分毫不差。
「甚好。」時海真人面帶微笑,心臟卻直抽抽。楚弈的水準比他所設想得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完全不似他這個修為境界該有的能力。
楚弈抱著一堆木頭騏驥地看向他:「師父,接下來做什麼?」
時海真人窘迫,他本以為楚弈想達成這個修行,起碼得花費幾天的時間,所以今天根本就沒再安排別的功課。見徒兒的雙眼唰唰直眨,忽然靈光一現,又生一計。
「後院有一枯井,井底藏了一個寶物。你且下到井底帶回此物。」時海真人道。
楚弈微怔:「後院有井?」
時海真人頷首,用手一指,空地上竟真多了口井。石砌的井身,沒有轆轤,怎麼看怎麼像是剛變出來的。
楚弈有些猶豫:「師父,這井有問題吧?」
「是,你還敢去嗎?」時海真人低笑。
楚弈點點頭,徑直走向井邊探身望去。只見裡頭黑咕隆咚,深不見底,壓根看不見什麼寶物。然而他並沒有因此卻步,縱身一躍而下。
楚弈的身影登時消失了,塵觴上前半步蹙眉看向時海真人:「這個不是井。」
時海真人將食指豎在唇邊:「噓……不過裡頭真的有寶物。」
與此同時,一輛緩慢行駛的馬車中,陸輕羽忽然低呼一聲跳了起來,頭正撞在頂壁,痛出了眼淚。
僕從忙掀開布幔:「公子,您怎麼了?」
「無事……」陸輕羽惶惶然地坐正了身子:「兄長他現在何處?」
「家主正在府中等您。」僕從回道。
陸輕羽頷首,示意他退下,旋即捂著頭頂,心中忐忑不安。
剛剛他做了個清醒夢,夢見自己墮入了不見五指的坑洞中,寒風在耳畔呼嘯,怎麼都停不下來,似是要墜入另一個世界。
「楚哥哥……」陸輕羽捂住胸口,身體中慢慢地散發出輕微的白光。一隻靈蛾從領口輕巧地鑽了出來。
占卜師的魂力高於常人,自己的魂魄中多了「雜質」自然能察覺到,哪怕楚弈的魂魄與他的還算契合。
「果然呢……」陸輕羽小心翼翼地將靈蛾托在掌心裡,感受著這微不足道的溫暖。
上次附著在兄長身體裡的,應當就是這種靈蛾。所以說楚哥哥是在調查兄長嗎?楚哥哥為什麼要救我呢?是因為我對他有用嗎?
可是我什麼都沒幫上呢……陸輕羽眼神飄忽,表情說不出是悲涼還是麻木。馬車晃蕩了一下,吱呀一聲停了下來。僕從攙扶著他下了馬車,入陸府。
正廳中似是無人在等候,冷冷清清得猶如庭中枯死的朽木。陸輕羽立於廳中,揮手命僕從退下。眾人剛踏過門檻,身後的木門突然砰地一聲悶響合上了。
「你終於回來了。」一人自立柱後走出,斗笠將半露的面頰打上了一層陰影。
陸輕羽漠然:「吾兄安好?」
話音剛落,一強勁的巴掌迎面而來,正打在他臉上,登時留下一道血淋淋的指印。陸輕羽身子一斜,倒在地上咳嗽了幾聲依舊面無表情。只是藏在袖口中的靈蛾攸地消散了。
陸輕羽仰頭看向他:「大長老,如今您又想算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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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難產一般憋出了一章!(我有罪)
曾經我也是一隻烏鴉,撲棱了好多好多年終於飛出了那個牢籠。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寫手太太們。
然後我在他們的薰陶下……
變成了一隻快樂的鴿子!
咕咕咕咕(這就更,這就更;明天絕對更;不咕不咕!)
第四十六章 【海眼】
楚弈不知在這井裡困了多久, 四周漆黑到如同被幕布遮住了眼。起先他還有興致四處走走, 尋找時海真人所說的「寶物」, 然而很快, 事情脫離了控制。
先是力量被完全壓制了,這井中布下了強勁的陣法, 封印了真元與靈力。鋪天蓋地的睏倦與飢餓席捲而來,以至於令他連保持站立都困難了起來。
緊接著,楚弈又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情。這裡太寂靜了,不,應當說所有的聲音都被隔離了, 他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心跳。
這種感覺極為致命,因為這世上最令人難捱的,不是黑暗與寂寞, 而是「無」——失去自我, 失去與世界的聯繫, 分不清是夢是醒,從而逐漸陷入渾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