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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塵真人回屋,把他從窗台邊拎了回來,按在身邊往嘴裡塞了塊點心:「好生休養,老夫教你怎麼修復魂魄。」
「爺爺,您為什麼救我?」陸輕羽知曉他是醫聖后,依舊提不起敬畏之情,還是想喚他「爺爺」。
邈塵真人抹了一把鬍鬚上的點心渣:「給錢就辦事唄!」
陸輕羽語塞,許久後小聲道:「不會的。陸家與明塵宗交好,您與明塵宗勢不兩立,豈是一些錢財就能讓您轉變態度?」
「娃娃,別活得那麼聰明,累得慌。」邈塵真人敲了敲丹爐,嗡鳴聲讓陸輕羽不由自主地縮緊了身子。
「確實不是老夫想救你,而是有位小友不惜以身涉險,救回了你的性命。」邈塵真人遵守承諾,沒有道出楚弈的名姓。
陸輕羽震驚:「何人?」
邈塵真人搖起羽扇,閉目不語。陸輕羽局促不安地又跪坐了一會兒,卻始終沒能等到答案。
幸而答案雖沒從醫聖口中問出來,倒是自己找上門了。翌日下午,楚弈獨自登門拜訪,把塵觴留在不語山掃地賠罪。
儘管塵觴不願離開楚弈,卻不敢再惹他生氣,只得掄著掃帚從山腳掃到山頂,一路如蝗蟲過境,風捲殘雲,地上連個草杆都不留。
道童見他明顯心情不佳,忙退至一側暗中觀察。塵觴掃著地,腦子裡克制不住地想像著,楚弈跟醫聖老頭兒倆人密謀一番,敲定價錢,把他賣了抵債。場景跟在當鋪裡頭如出一轍,只是典當了的東西還能贖回去,而賣給醫聖老頭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嘎巴一聲,掃帚被折成了兩段,看得道童肉疼。那可是新買的掃帚!時海真人一窮二白,他掃個地一個月也不過賺一丁點的錢,還想留著買零嘴呢......
楚弈將手中的紙包遞給邈塵真人:「這是我從不語山上采的野果,曬成了果乾,拿來給您就茶。」
「喲,這回不空手來了?」邈塵真人接過果乾,拆包就吃。
陸輕羽呆呆地盯著楚弈看,雙手攥成拳頭微微哆嗦。楚弈用餘光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說道:「陸三公子,祝您早日康復。」
「啊...你...那個...又見面了...」陸輕羽磕磕絆絆地回應道。他看不見楚弈的星運,只聽陸振理講,失蹤了三名弟子,又引發獸林動盪,登時一股急火湧上心頭,吐了一灘血後不省人事。
眼下楚弈沒死,也就是說預言中的那頭「大牛」沒出現?還是他躲開了危險?不管怎樣,陸輕羽發自肺腑地笑了,帶著團團稚氣露出一對兒酒窩。
楚弈被他這軟綿綿的笑所感染,抓了把果乾給他。陸輕羽一怔,雙手在衣服襟上蹭了半天才敢接過果乾。
邈塵真人見他倆好似有話要講,藉口探望身心受損的青雁山掌門,起身離去。陸輕羽把果乾快攥出水了,緊張到不知該不該吃。楚弈給他敬了杯茶,客套道:「公子還記得在下,著實難得。」
「嗯...那個娃娃...謝謝你還回來。」陸輕羽小臉通紅,竟忘了把果乾放下,伸出拳頭要接茶杯,發覺不妥後忙換了只手。左手茶杯右手拳頭地縮在胸前,如同一隻抬爪坐立的貓咪。
「燙,放下吧。」楚弈輕笑。這孩子怎這般害羞,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個洞悉命途的天才占卜師。
陸輕羽回過神來,把茶杯和果乾匆匆放下,整理了一下衣襟一板一眼地回道:「多謝仙師出手相救。」
「哦?我不知你在說什麼。」楚弈揣著明白裝糊塗。
「仙師無事不登三寶殿,若非來與醫聖大人閒談,那必是來找我的。」陸輕羽把燙紅了的指頭藏進袖子,低頭小聲道:「如今醫聖大人已經迴避,仙師想問什麼,我定當知無不言。只是仙師究竟為何一而再地幫我?」
「你也幫了我,不是嗎?」楚弈笑笑。陸輕羽確實是個聰明孩子,見邈塵真人離去便知他的來意:「御獸林角逐中,你託夢告知我前方危險。我至今仍舊好奇,你是如何知曉諸懷存在的?」
「諸懷?...牛?」陸輕羽一驚。他見過『諸懷』這個名字,卻是在「異獸錄」之中。那頭牛一樣的妖獸竟是上古凶獸,諸懷?!
「實不相瞞,我是算出來的。我算出獸林生變,妖獸吞噬生靈。這才...」陸輕羽更為不安,弓著腰迴避著楚弈的視線。
「哦?你是算出我被諸懷吞了?」楚弈循序漸進地詢問道,壓抑著內心的焦躁。
陸輕羽猶豫了一下:「不...不是。我只算出有這場災禍,不知會殃及何人。聽聞您與明塵宗起了爭執,這才覺得,您可能會...」
「你倒是個實在人。」楚弈抬眉。陸家這對兄弟完全是兩種性格,這陸三比陸振理令人舒服多了。
如此,也沒必要拐彎抹角了。楚弈拍了拍陸輕羽的肩膀,示意他抬頭。
「我今日前來,只有兩個問題想問。」楚弈道:「我的命途如何?無慍真人之死,是人為還是意外?」
與此同時,青雁山附近某不起眼的小客棧中,陸振理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這麼些天一點消息都沒有,逼得他恨不得衝上青雁山看看陸輕羽究竟是死是活。
突然,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人踏入房中。陸振理以為來者是小廝僕從,沒聲好氣地呵道:「有消息嗎?!沒消息就不要回來見本家主!」
「陸家主好氣性。」那人摘下斗笠,語氣陰沉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