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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你到死也沒能做出點貢獻。」湛寂失望不已地揮了揮衣袖,想讓麒麟退下,卻聽得一聲無奈的嘆息:
「你失去了什麼?」
失去了什麼?湛寂愣住,細細回憶著自己的一生,發現他好像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因為他從未真正擁有過任何東西。
連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哪兒還談得上失去?
水面上的影像再度變了,化作另一位高大英俊的青年,意氣風發地握著長劍,自信地笑著。
「時海啊……你也來了?」湛寂默默坐下,魔怔般看著水面之下的影子,嘴角揚起一抹蒼白的笑容:「當年我教你占卜之術,你為何半途而廢了呢?是察覺到要付出的代價了嗎?」
時海無言,容貌一點點變得成熟,最後合上了雙眼,眉頭緊蹙。不過沒過多時,他便褪卻了愁容,重拾往昔的笑容,身側則多了兩道低矮的黑影。
「你不該與我為敵。」湛寂憤憤然地戳著水面:「狄雪山一戰,你沒能用『龍劍』殺了無慍還則罷了,怎日後還收他為徒?!時海,你令我感到害怕。而我害怕的人都必須死!你也好,無慍也好,仙帝也好,你們都要去死!當初占卜術沒廢了你,如今你自食其果,算是了卻了我一樁憾事!」
占卜之術,與天道相爭的術法,每一步都履險蹈危。行占卜之術必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尤其是窺視命途。自他使用占卜術的那天開始,他便衰老得越來越快,直至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不得不終日帶著一張假臉過活。
而時海真人,這個晚輩,出現在他的星盤中的一枚「變數」,如同一株峻拔的翠竹,無視風吹雨打,生機勃勃地飛速成長著,沒多時便步入了臨聖境界,就像是仙帝在有意地眷顧這個人。
他費勁心機想折毀這株竹子,卻苦於沒有時機。時海太聰慧了,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占卜術危險,再大的興趣也不深入學下去,安安穩穩地當起了宗主。若非無慍揚言要挑戰劍聖,讓他抓到了一次契機,時海此時可能已突破聖人境,早早地開始給他下絆子。
「好好地安享晚年吧。當你嘗到衰老的滋味時,你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湛寂哼笑,起身想走,雙腿卻猝然被兩雙手同時拽住了。
他眼前一暗,與水底的巨龍瞅了個對眼。他認出這是黑潭裡的那條「魚」,只當了一刻鐘龍的江狩。巨龍目不轉睛地審視著他,雙眼炯炯似有話要說。
「連你也來湊熱鬧?」湛寂嗤之以鼻。這條龍,是他用來採集龍血的。既然楚弈被注入龍血後能練就不死之身,那麼他也可以。再加上龍的龍骨,說不定可以重塑本源之界的入口。
可這條不爭氣的龍,缺了真正的雷劫之後,成了無骨的蟲,與他所期待的樣子差之千里。至於他的龍血,服下後並無絲毫的效用,只不過……
「程乾能從斷界出來,幸虧了你。」湛寂不耐煩地扯了扯嘴角:「妖龍的血果真能動搖神龍骸骨的力量,讓程乾從了無出路的斷界中找到方向,又助我間接廢了時海。所以你還算有點用處,好生去吧。」
話雖這麼說,程乾還是一點用場都沒派上,湛寂心中誹惻道。他本想著往斷界裡扔一個大活人,煉出跟楚弈一樣的「純陽體龍玉天賦」的傀儡,好獲得與焚塵罪結魂契的資格。有了焚塵罪,他才能完全地變成仙帝。退一萬步講,若他去了錯誤的地方,焚塵罪還能劈開空間送他出來。這麼好的寶物,自然要占為己有。
為此他不斷消磨焚塵罪的神識,想讓他乖乖變回劍形。可惜啊可惜,仙帝先他一步搶占了焚塵罪的神魂,打亂了他的計劃。
湛寂懊惱地回過頭去,看向另外一邊。那裡站著個渾身是血的男子,面目全非地瞪著眼。
湛寂向後仰了仰,低聲道:「落鳳山的,你更沒資格質問我。你跟歸衍一丘之貉,都是蠢貨。我讓你嘗到了甜頭,已是天大的恩惠。可惜你修為太低,自爆後竟連個斷界的口子都沒撕開,還得我自己想辦法。」
這麼些年以來,他為了找到本源之界的入口,不停地開闢著去往斷界的通道。御獸林里的那次是最接近的,但也偏了半寸;之後九州之上的每個斷界缺口,都是他精心測量過的實驗品,結果越來越不上檯面。
最後他摸出一個定律,那便是去往「本源之界」的路必須由天道親自敞開,其契機便是天罰,而且必須是極其嚴重的天罰。飛升和入魔,則是唯二能喚出本源之界入口的途徑。於是他引導落鳳山掌門入魔,再種下「蝕心蠱」控制他的屍首自爆內丹,想著天罰加自爆的力量總會打開路。沒曾想到頭來只聽了個響兒,連「門」的影子都沒摸到。
「廢物就是廢物。」湛寂挑眉,見這兩道影子隨之消失,心情愉悅地起身闊步向前。遠處一片冷光,繁星兩側忽爍,像極了通往「大世界」的道路。
終於成功了……湛寂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越走越快,全然忽視了身後無數鬼魅般的黑影正緊緊地尾隨著。
忽然,他腳下一墜,直落入萬劫不復。驚愕惶恐中,一粒白星在他眼前微微晃動,然後猝然崩裂,變成無數粒塵埃,散落到各處點亮了四面渺小的星子們。
「陸輕羽!你膽敢!!」湛寂怒號一聲,伸手去抓自己的星子,卻被
鬼影團團圍住,慘叫著徹底消失於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