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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狩打了個激靈,呼地抬起身來,雙手顫抖著去擦燕岄的眼淚:「別……別怕,我不傷你,我……」
說著說著他忽然也哭了。平日裡叱吒風雲,囂張跋扈的黑潭尊者此時哭得如同無助的孩子,先是從燕岄身上爬了下來,然後趴在他身側捂著臉抽噎:「你當初如果說,討厭我,害怕我,我絕不會留下你……結果我現在愛了你這麼久,你才告訴我不想當我夫人。你們人類怎麼都這麼壞啊!」
燕岄緩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扯過毯子纏在身上,剛想跳下床榻逃走,卻止不住頓住腳步,回過身去看向江狩。
江狩沒有攔他,蜷縮著身子趴在床上看不見表情。只是一條奇怪魚尾不知何時打他屁股後頭鑽了出來,鱗片黯淡無光,還帶著難看的黑毛。
燕岄傻了眼,好奇的伸手去摸,卻被魚尾巴打了一下,落了空。
「別摸我!」場景忽然對調,剛剛還打算霸王硬上弓的江狩,此時抱著自己的魚尾委屈巴巴地噘著嘴。
燕岄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剛剛的驚恐一掃而空,指著魚尾問道:「這是什麼?你的真身?怎麼這麼多毛,好醜啊。」
「要你管!」江狩滕然紅了臉,把魚尾抖了抖想收起來。然而他因為悲傷過度導致妖力紊亂,一時半會還收不起來。
於是江狩更委屈了,尾巴咣咣拍著床鋪嚎叫道:「當年我沒成人形時,你都沒說我丑!燕岄你果然變了!自打認識了那小子,你不僅三番五次想往外跑,還嫌棄我!」
「你沒成人形時……咱倆就認識了?」燕岄茫然,壯著膽子坐在榻邊小聲問道:「我怎麼沒有那部分的記憶了。」
江狩沉默,緩緩坐了起來飛速抹了把臉:「出了點事……你死了,我把你的魂魄撿回來後,記憶就不全了。」
「所以我生前就認識你?!」江狩震驚不已,慌忙又問道:「那你為什麼一直沒跟我說。」
「我……我不想讓你記起來自己怎麼死的。」江狩避開他的視線,落寞地看向自己的雙手:「是我害了你,我不該放你回去……」
「我到底怎麼死的啊!」燕岄聽得稀里糊塗,內心更加焦急。豈料江狩竄起來就跑,飛也似的消失了,都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嘴裡還嚷嚷著:
「我去劫個道,一會兒就回來!」
*
時海真人此時已回到不語山,聽聞妖界亂了套,並為放在心上,只顧著打聽楚弈跟塵觴的消息。
「真人,昨日虬陽門弟子來稟,說已發現二位修士的行蹤。您不必擔憂。」道童道。
時海真人鬆了口氣,又問:「在何處發現的?怎麼這倆孩子失蹤那麼久?」
「說是在苣洲。哦,還有,湛寂真人給您送了封信。我打不開,應當施加了術法。」道童從袖中掏出信遞給了他。
時海真人頗感意外。湛寂真人久居孤島,不問世事,雖與他有過交集,但百年來從未有書信往來,莫不是出什麼大事了?
而當時海真人剛展開信箋,一道傳音便飄入了他的腦海中:
「帝星蒙煞,大禍,速喚二子歸。」
短短几個字如巨石一般砸在他的心頭,令他止不住地慌亂起來。帝星蒙煞為千年罕見的大凶之相,眼下修真界雖不算一灘止水,但也著實沒有會起戰火的前兆。他與歸衍真人相互制約,算是暫且穩定了局勢,那麼這禍端從何而來?
等等……時海真人面色一沉,急急問向道童:「你說他倆在哪兒被發現的?」
「苣洲。」道童撓了撓後腦勺:「我的老家。」
黑潭尊者在苣洲!時海真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衣袖帶倒了茶杯,潑了一桌的茶水。
道童嚇了一跳,忙問道:「真人!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他倆沒說回來?」時海真人後悔不已。當初他千叮嚀萬囑咐,唯獨忘了黑潭尊者的事兒。若是塵觴沒有受傷還好,但如今他為了修復斷界裂縫,傷及元神,能否是黑潭的對手不得而知。
「後山的傳音陣還能用嗎?我去把他倆叫回來。」時海真人一邊說著,一邊摘下掛在樹上的名牌,往後山走去。
不語山後有一片空地,上頭用靈石砌造了一個大型傳音陣。只需用術法催動,千里之外亦能收到訊息。
這法陣建了得有幾十年了。當年不語山還是明塵宗的一部分,修築了書館以及演武場。而他門下弟子甚廣,常有調皮搗蛋下山亂跑的,也有出門遊歷許久不歸的,全靠這法陣喊孩子回家吃飯。爾後弟子逐漸長大成人,或者與他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法陣便荒廢了下來。
睹物思往,令他略感心酸。他握了握手中刻著楚弈跟塵觴名字的兩個名牌,暗暗祈禱千萬要聯繫得上,然後聚集真元促動陣法,低聲喚道:「楚弈!」
楚弈跟塵觴正走著路,耳朵突然嗡鳴一陣響起時海真人的聲音,不由驚詫不已地回道:「師父?!」
「太好了!你們無事吧?」時海真人難掩欣喜。
楚弈皺眉,心情複雜地問道:「師父,你在哪裡?」
「我已回不語山,你們也趕緊回來吧。沒出什麼岔子吧?」時海真人道。
楚弈沉默了許久後,忽然有些惱火地說道:「傳音術不可能到達這麼遠的地方。師父你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