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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曾想邈塵真人並不領情, 一記「師恩如山」拳敲在了他後腦殼上, 咆哮道:「愣著幹什麼!把青雁山的弟子全喚回來!」
「師父,不比了?!」青雁山掌門捂著腦袋淚雨滂沱,這聖人境的重拳哪兒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還比什麼!再比全得折進去!」邈塵真人怒髮衝冠,怒須沖面,簡直成了個膨脹的毛球:「你那倆眼睛讓爐灰給蒙了?!水鏡被做了手腳看不出來?!」
「我就是個醫修...」四百歲的青雁山掌門委屈得像是個孩子。在場那麼多掌門,不也是誰都沒發現嗎!
邈塵真人之所以這般生氣,原因有二。一是明塵宗太狠毒,將人命視如草芥。二是他這徒弟太無能,而時海真人又放他鴿子!說好的關照呢!不還得他親自出馬!這倆小輩沒一個靠譜的!
他先前給楚弈重新築基時,不慎被其體內的煞氣侵蝕,正準備閉個長關好好調理調理,哪曾想無能徒兒八百里加急地請他出山,話都說不清楚,就提了句「人不見了」,氣得他險些坐化升天。
「我找不到,你可以嗎?」塵觴的眸子裡泛出微弱金光。
邈塵真人一愣,瞬間明白了塵觴想表達的意思——他這個仙人都找不到楚弈,半仙之體能好到哪兒去?
「御獸林你找遍了?」邈塵真人問道。
塵觴頷首:「但凡有一點氣息,我都能找到他。可是沒有。就好像他不在此地。」
「那會不會真的不在?」青雁山掌門忙插嘴道。
「他在,我知道他在。」塵觴捂著心口,仿佛有一隻手正狠命地攥著他的心臟,扯得他的五臟六腑也跟著疼了起來。
楚弈明明就在附近,可他偏偏找不到。仿佛他們之間連著一道線,中間卻隔了六道輪迴、往生三界,看不見摸不著,空歡喜一場。
「在,卻感知不到。那只有一種可能……不過……」邈塵真人沉吟:「這樣,你再去獸林尋找,老夫去看看「龍源」。」
那個古陣,已經沉睡了將近百年。縱使歸衍真人想除掉楚弈,也不可能這般大費周章吧……
與塵觴不同,楚弈甚至沒感覺到他已經來了。
「這裡還算安全,你先歇息一下。」陳瀧小心地攙扶著楚弈,把他帶到了一段枯木附近。
楚弈坐下,虛弱地看向陳瀧:「小兄弟,你年紀輕輕居然能驅使靈虎,在下冒昧一問,不知你師從何人?」
「啊……我……」忽然被誇獎了的陳瀧微微一怔,旋即紅著臉回道:「我拜入北克山大長老門下已有十年,論資質遠不如師兄們。」
「哦?原是北克山的青年才俊,久仰久仰。」楚弈忙不迭地拍起了馬屁,又話鋒一轉:「在下有位友人,自稱乃北克山掌門親傳,叫劉六,好像也來參加論武了。可是我一直沒瞧見他,不知小兄弟知曉此人嗎?」
「沒聽說過……」陳瀧一臉茫然:「而且北克山今年就來了我一個。」
「哦?看來這鱉孫騙我!等我回去讓他好看!」楚弈憤懣地啐了口吐沫。
陳瀧笑笑,從儲物戒指里摸出一枚藥丸,遞到楚弈嘴邊:「楚大哥,這是傷藥,你吃下吧。」
「我吃不吃還有用嗎?」楚弈眼含淚光:「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起碼……起碼還活著……」陳瀧神情不安地垂下了頭,不敢看楚弈的斷肢。
楚弈到底把藥丸一口吞了,癱在地上閉目歇息。陳瀧屏息凝神,心事重重地盯著他看了許久,見其忽然身子一軟,腦袋偏至一側沉睡過去,忙輕聲喚道:「楚大哥...?」
楚弈沒有回應,呼吸雖低沉卻逐漸趨於平穩。陳瀧又等了一會兒,幾番躊躇後終究把手伸進楚弈懷裡,順利地撈出了玉牌。
「對...對不起...我...」陳瀧攥緊玉牌,倉皇地跳上白虎,逃也似的跑走了。
他不想害人,然而那群壞人拿捏住了師父的軟肋...只要讓楚弈出局就好,出局了一切都結束了...醫聖救過楚弈一次,還可以救第二次吧?
血肉模糊的傷口在陳瀧的腦海里驅之不散,使得他失魂落魄,連回去的路都忘了個一乾二淨,全然沒察覺到有兩個人一直躲在暗處觀察著他。
「楚弈,追嗎?」徐宏軒解開了匿形陣,俯身查探楚弈的傷勢。
楚弈搖了搖頭,慘澹一笑:「也是個有苦衷的...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跟龐先一直在跟著他。」徐宏軒攙起楚弈,看著他那萎靡的神情,內心越發愧疚不安:「是我連累了你。」
「不,談不上連累。」楚弈活動了一下不健全的四肢,依舊站立不穩。
龐先看著渾身血污的楚弈,鼻樑酸楚:「一場論武罷了,至於嗎...」
徐宏軒懷疑陳瀧的原因極其簡單——他是在場唯一一名馭獸師,而那群烏鴉非人為驅使,絕不可能憑空出現。可是僅憑這個理由就認定陳瀧是「兇手」,未免太草率了。誰知追隨陳瀧至此地後,居然真的找到了楚弈,並看見了方才那一幕...
「你剛剛說,陳瀧有苦衷?」徐宏軒不願搭理哭哭唧唧的龐先,主動幫楚弈拿起劍。
楚弈合上了睏倦的雙眼,低聲道:「挺好的一個孩子,聰慧又孝順。只可惜...罷了...一切都是命數,全當這是我的劫吧。」
早在第二場論武開始前,他的靈蛾便依附在了陳瀧身上。那時他並不認識陳瀧,只是湊巧發現了個修為低下的馭獸師,哪曾想造化弄人,讓他無意中挖出了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