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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帝,你可曾設想過自己的死亡?」腥黃色的天空如同逆流的泥河,密密匝匝的妖獸在嘶吼,時不時夾雜著類人語的叫罵聲。
湛寂盤膝坐在半空中,眯眼聽著這些嘈雜的聲音,目光落在自己生出鱗片的手臂,哼笑道:「想必你覺得自己會永生不死,這才肆意操縱他人的命途。因為你……給自己留了後路。」
十步開外的平坦空地上,仙帝的身形已經變成了半透明,卻神色平常地反問道:「你說,楚弈是我的後路?那麼斷了我後路的人,可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湛寂仰天大笑,神情竟難掩得意:「您終於猜到了?對,當初故意纂改您留下的神諭的人,是我;教落鳳山掌門傀儡製法的人也是我。因為我知道,他會將此術傳授給楚家主!」
他緩緩站了起來,繼續說道:「您想瞞天過海地借著他的星運,給自己鋪一條寬敞的輪迴路?或者說,你指望讓楚弈順利飛升,好將這星運分給你,帶你重回眾仙之巔?我告訴你,不可能!」
仙帝的手指勾緊又鬆開:「你可是用占卜之術,算出了這些?但你有沒有想過,楚弈是無辜的!你怎能引導楚家人害他至此!」
「占卜?」湛寂似是聽見了極大的玩笑話,指天大喊:「六界的星運全在你的掌握之中,占卜術哪還有用武之地!你身為仙帝,親手推翻了自己所指定的規則!是天道,天道不容你!這才指引我與你對抗!」
「天道?」仙帝的尾音顫抖了一下,不知是憤怒還是驚訝。
湛寂深吸一口氣,他的四肢雖在不停獸化,但體內真元卻前所未有的舒暢,以至於他認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我成聖當日,因心思不定險遭反噬。氣血攻心,瀕死一搏,衝破屏障後突然聽見了界外之神的低語。他說……」
「界外之神?」仙帝金眸微凝,直視他的心口位置,竟看見了一個鬼臉一般的黑霧一閃而過。
「對,界外之神,告訴了我真相。」湛寂高昂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以一種極為失望的眼神看向他:「楚弈無辜?那我呢?其他人呢?所有人的星運被無故壓上了一個重擔,何其無辜!」
「那個『神』,可曾告訴你,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仙帝微微搖頭。
湛寂冷聲道:「自然!你是怕了。你怕修真者飛升太過順利,你怕修真者太過強大,你怕自己被超越!因為你這個仙帝本就犯了大錯,自毀命途!你怕在你輪迴轉世期間,有人越過蒼穹成了新的仙帝!」
「他是這樣告訴你的?」仙帝低嘆,一時不知該如何評說:「你也就這樣信了?那麼,你逆轉乾坤,衝破本源之界的屏障,是為了殺死我?我死了,又能改變什麼?」
「你死了,自然會有新的仙帝掌管一切!」湛寂剛想往前踏一步,卻不知為何心口突然隱隱作痛,忙收斂真元穩住神魂:「由我來代替你!」
黑色的長戟自他掌心生出,瞬息之間已直逼仙帝眉心而來。仙帝未躲,以仙元成空盾阻擋其進攻。
他知道,湛寂耗盡了九成真元來「逆轉乾坤」,試圖將星運分離;而他自己也用盡所剩力量,勉強維持本源之界的存在。此戰,他們誰都不能退,誰都無法退,皆孤注一擲。
長戟戳在空盾上,發出尖銳的聲響。仙帝終於從他的內心深處看見了無盡的惶恐,莫名地輕笑出聲:「之前我看不清,以為你是為了所謂的正義在戰。如今看來,你只是為了你自己。」
「我自己……」湛寂緊咬牙關,也面容扭曲地笑了起來:「對,我是為了我自己。幾百年了,我打心底里渴望著飛升,卻不敢。蒼穹外的大世界,太縹緲了。我怕我飛到陌生的地方,飛進你精心布置的牢籠里,淪為一頭智無四兩的妖獸。我無日無夜都在恐懼!」
長戟的尖頭已經抵在了仙帝的前額上,耳畔則是大地崩塌的轟鳴聲。他回想著自己走的這麼一遭,見到的人與事,以及那個令他念念不忘的「繼承者」,發覺一切的一切都沒能逃過他所算到的「劫。」
「是我錯了……為了一些罪人,葬送了他的命運……」
……
「楚弈,你真的想去找他?他好像不想見你,才將你我送到這裡。」塵觴話音剛落,眼角莫名一濕,落下一滴淚,順著脖頸滴落。
楚弈茫然,踮腳替他擦拭眼淚:「你怎麼哭了?」
「不……好像是他哭了。」塵觴眨眨眼,握住他的手腕看指尖上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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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抉擇】
仙帝也會落淚嗎?楚弈大惑不解,便當作塵觴這是突如其來地鬧彆扭了, 拍拍他的臉蛋笑道:「怎麼, 不想我去找他?」
塵觴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些為難:「不, 你若想去, 我不會攔著,我也知他在哪裡。只是去了以後,可能就再也回不到人間了。因為那裡是『本源』,為了防止纂改, 按規則只能進不能出。」
楚弈垂眸, 眼中閃爍著一點淺淺的微光:「無妨。你陪我去嗎?」
「自然。」塵觴雖這般回答著, 心中依舊有些糊塗:「楚弈,應當說由我自己去。如果我與仙帝合為一體, 湛寂應不是我的對手。」
楚弈氣極反笑:「合為一體?那你是誰?你是仙帝還是塵觴?別扯了。就算你的神魂是他分離出來的,你們也不是同一個人, 你讓我日後如何面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