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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時海真人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
邈塵真人氣得鬍子翹了起來,咣咣敲了敲銅鏡:「好個屁!你真以為他那麼好心為民除害?這麼一搞,他歸衍真人豈不是成了修真界的老大!」
「無妨,只要能抑制獸災就好。」邈塵真人一劍挑飛了幾頭妖獸。獸災被控制住,他家徒兒才能繼續無憂無慮地修煉。管他誰當「老大」,反正達成目的就好。
邈塵真人頓時七竅生煙,恨不得鑽出銅鏡去掐他的耳朵:「你怎麼還沒變聰明些呢?你好好想想,獸災鬧了這麼久,連我青雁山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醫修們都出山平災了,為何其他門派按兵不動?!真的是怕折損弟子嗎?非也!他們是在等一個領頭的!修真界散漫了百年,大門派占著資本,小門派夾縫生存,若不站隊,難成氣候。這同盟一結,可就不會輕易地解了,到時候修真界的規矩就成他歸衍說了算了!」
時海真人擊出劍氣,將百頭逃竄的野獸一併凍住,同時又回道:「我知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修真界亦是如此。歸衍此人自私自利,確實不是個合格的領頭人。這世間有資格制定修真界規矩的,無非您與湛寂真人兩位聖人。此事您自行定奪就好,我只願平息獸災。」
邈塵真人痛心疾首:「糊塗!歸衍小兒就是個腌臢貨,多少門派是逼不得已才站在他那邊的。只要你肯站出來說個話,定能收得不少人心!屆時你時海真人還是響噹噹的『劍聖』。這麼好的機會,怎就任它溜了?!」
時海真人有些詫異:「醫聖,您老人家怎麼開始重名利了?」
「我重個狗屁的名利!我是在給你這不爭氣的東西找出路!你難不成要在山上躲一輩子?!」邈塵真人抱著銅鏡大吼,嚇得路過門前的小道童打翻了手裡的果子。
時海真人卻只覺得好笑:「那又如何,我又沒礙著別人。」
「你……!」邈塵真人氣到直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天下第一劍』哪兒去了?!你這大好的年紀荒廢在山頂上……」
「我沒有荒廢,我現在就在殺妖獸呢。」時海真人忙打斷他:「我只是厭倦世俗紛爭了。相比在人前出風頭,不如安安靜靜教習弟子舒服。楚弈和塵觴這倆孩子日後必為成大器,我願傾注畢生所學教導他們。」
邈塵真人怔住,沉默許久後長嘆道:「時海,老夫誤了你……」
冰封的妖獸炸裂破碎,轟鳴中,時海真人並未聽清醫聖所說的話,只面帶笑意地說道:「我許久沒這般暢快了。隱居山野,授業解惑,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銅鏡沒有聲音了,邈塵真人結束傳音,坐在丹爐旁發呆。道童忙上前詢問:「太上長老,您……怎麼了?」
「去跟掌門說一聲,老夫近日要閉關。讓他處置好門中事宜,靜待老夫出關。」邈塵真人似是有些無精打采,懨懨地說道。
道童剛領命退下,邈塵真人的身形便消失了,下一瞬已乘畢方鳥穿雲過山,直往西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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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海真人樂此不疲地掃蕩了一個洲,終於找到斷界的缺口用陣法補好後,已至夜靜更闌。
「一個人做,確實太慢了……」他搖搖頭,將已然四分五裂的木劍隨手一拋,騰雲回往不語山。
山門前,道童抱著掃帚倚樹睡得正香,忽然被輕輕地搖了兩下,一睜眼便看見時海真人關切道:「你是睡著了嗎?回屋去睡,夜裡風涼。」
道童登時感動不已,忙踮腳耳語道:「真人,您去哪兒了?楚修士尋您不得,想下山被我攔住了。如今正在山頂上等您呢。」
時海真人頗感意外,忙快步走上山階,漆黑一片的盲眼世界裡,果真出現了一個微微晃動的紫色光球。
楚弈正托著下巴,坐在石階上發呆,一抬眼看見他回來了,慌忙跑上前,嗅著隱隱約約的血腥味,蹙眉道:「師父!您是不是自己去鎮壓妖獸了?您受傷了嗎?」
時海真人下意識地抬手要揉頭,結果摸索半天沒找到楚弈腦瓜頂在哪兒,手掌懸在空中好不尷尬。
楚弈忙主動把腦袋蹭了過去:「師父,您說好不貿然涉險的。」
「舉手之勞罷了,何險之有?」時海真人感受到莫大的滿足,不由多揉了兩下。
時海真人平安歸來,楚弈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隨其噔噔跑上山頂,圍著轉了一圈,見他確實沒有受傷才罷休。
「回屋休息吧,師父好歹也是個劍修,哪兒那麼脆弱。」時海真人無奈道。
楚弈點了點頭,又吞吐道:「師父……我……我不希望您為我受傷……所以您……保護好自己……」說完轉身走向草屋。
時海真人斂了斂衣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腦海中開始幻想出小徒弟眼巴巴等自己回來的場景,只是楚弈的臉始終模模糊糊的,怎麼捏塑都不太合適。
「他定是個清秀耐看的孩子吧……若能親眼瞧瞧就好了。」時海真人喃喃出聲。
草屋裡,孤寡老劍渾身寂寞蕭索地窩在榻上,靜待負心人回屋。楚弈剛一推門,他便竄起來飛了過去:「為什麼不讓我出屋!」
「因為我想一個人靜靜……你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煩死個人了。」楚弈把這碩大的人形掛件扒拉了下去,一甩鞋襪跳上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