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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之中,方凌波才算看清了現下的情景。
洞庭君頸上橫著的那把劍被握在巫咸手裡。
方凌波方才揮出的長劍如今則穩穩落在巫咸肩上。
而巫咸面上黃金面具只剩下一半,應該是被問水的劍鋒劈落的。
巫咸要殺洞庭君,方凌波要救洞庭君。現下氣氛緊張,滿座賓客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洞庭君不說話,方凌波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從拔劍那一刻起就處在一臉懵逼搞不清狀況的狀態,倒是巫咸先開了口。
他垂目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頸上的長劍,輕笑一聲。
「問水之鋒芒,今日得見,三生有幸。」那個巫咸抬眼注視著洞庭君道。
「你能說話!」方凌波驚呼一聲,「不對!我……我怎麼拔出了問水?!!」
第39章 夢破時分
方凌波驚異地看著手上的問水劍,這把劍不是只有洞庭君才拔得出麼,為何他竟然能……
方凌波慌張地瞧向洞庭君,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而此時洞庭君也在看著他,洞庭君秀眉微蹙,雙眸暗了下來,眼底似有洶湧波濤,像是在想什麼。
沒一會兒或許是想通了,洞庭君輕聲一笑,他盯著方凌波看,目光好似要穿過方凌波的皮囊釘進他的骨骼里。
「凌波,」洞庭君叫方凌波的名字,清亮的聲音此時帶了些許沙啞,「你去到的那座岳陽城可有孤?」
方凌波心跳加劇,他不知道洞庭君為什麼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問這樣的一個問題。但是他能夠隱約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破土而出,好像有什麼東西會在他的回答中被推翻,那種洶湧而來的命運氣息讓他不敢開口。
「說。」洞庭君的眼神在方凌波的沉默中帶上了兇狠,「告訴孤,那座岳陽城裡可有孤?」
沒有,方凌波不知道要怎麼告訴洞庭君。
你所愛護的傾盡心血塑造的著一座城池在很多很多年以後早已換了模樣,那座城裡沒有你,甚至那世上連你的傳說都不曾存在過。
你是誰,你從哪來,你去了哪來,沒有人知道。甚至連洞庭君的名字他都未曾見過。
他要怎麼告訴洞庭君這些。這些一定會叫眼前這個人傷心透的。
方凌波抿著嘴搖了搖頭,「我不說。」
「說!」洞庭君的聲音像是直接從氣管里衝出來,聽起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方凌波不敢同洞庭君對視,他別過頭去,用著蚊子哼哼般的聲音說道,「沒有。」
洞庭君聽到答案後,並沒有方凌波像想像中的那般傷心,他反而大笑起來。
方凌波忍不住看過去,只見洞庭君垂著頭,大笑又轉為低笑,身子都因為笑得太過厲害而微微發抖。
忽然,洞庭君抬頭目光極凌冽地對上巫咸,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頸上的劍鋒。
「孤突然記起些事情。」他雙眸中的凌冽又被嘲諷代替。
「乖徒兒,」他微微揚起下巴對巫咸道,「你又要殺為師一回麼?」
徒兒?為師?什麼情況?
方凌波更加疑惑。
洞庭君說罷之後那位巫咸卻笑道:「你不是他。」
「你說孤不是他,那你為何不敢下手。」洞庭君嘲笑道,「方才刺來的劍偏了三分,不然現在被釘在那處的便是孤的腦袋了。」
金面掉了一半漏出巫咸半張臉,方凌波覺得那面容十分熟悉卻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他長得並不美,是那種極其普通的男子模樣,不難看也不好看,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不會引起別人一絲注意的長相。
巫咸唇角笑意不減,「失誤罷了,叫你見笑了。」
「呵,」洞庭君譏笑一聲,他張開兩臂看著巫咸,「那孤便再給你一個機會。現在,殺了孤。」
「要殺孤,須得砍下孤項上人頭,你是懂的。」洞庭君說著下巴抬得更高,將秀白的脖頸悉數暴露在巫咸劍下,「來啊。孤的徒兒連這份膽子都沒有了麼?」
巫咸未動,他面上仍是笑的,但是方凌波能夠感受到,方才那偏了三分的必殺一擊絕對不是失誤。這個人同他嘴上說的不同,他下不了手。
「你敢動手試試。」方凌波將手中的劍向巫咸脖頸處逼了幾分,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更像是給巫咸一個台階下。
方凌波現在的內心感情是很奇怪的。他都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他現在既不想洞庭君出事,也不想這位巫鹹的小命不保。
面對方凌波努力裝作兇狠的威脅,巫咸頗為無奈的側過頭看向他。
巫咸沒有說話就只是看著方凌波。方凌波竟然從這位眼神里看出了無奈、不舍、寵溺甚至還有幾分歉意。
方凌波好想問問這位,他們倆是不是有什麼前塵往事。
可就算再多前塵往事,也該是他同「凌波君」的啊。他不該這麼看著自己這個冒牌貨,這讓方凌波好奇也焦慮。
方凌波又裝腔作勢的將劍向前逼了一份,「看什麼看!再看殺你!」
誰知那位巫咸竟然一點都怕,他還伸出空著的右手,撫上了方凌波的雙眸。
方凌波被巫咸遮住雙目,聽到他嘆了一聲。
嘆息聲落定的那一霎那,方凌波感覺自己的心臟好似被冰凍住了一般,身體在這一瞬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他的眼前閃現過許多莫名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