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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勢行兇見過沒?
小人得志見過沒?
沒見過爺就讓你今天見識見識唄。
方凌波狡黠一笑,跨出轎門。
遺舟被下了面子也不惱,他好像已經拎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他恭敬道,「凌波君請吧。」
對遺舟的示弱,方凌波愉悅地收下,他們又向前走了一會兒,到了碧桃花樹組成的影壁前,遺舟停了下來。
「主上就在前面的水榭之中,凌波君請過去吧。在下只能送您到這裡了。」遺舟道。
方凌波微微眯起雙眼,他透過春意喧囂的桃枝,向遠處看去。
依稀可見是不遠處的水岸,這水岸之外正是煙波浩渺的洞庭湖,而洞庭湖外又有黛色君山隱約浮現。
一方小小的水岸便將這遼闊天地勾留入園,放在別處或許可將此看做為依勢借景的巧妙心思。但這裡是洞庭君的府邸啊,君山與洞庭湖本就是他後花園中的一處景色,又何須去借?
方凌波深吸了一口氣,他微微頷首點頭,越過遺舟繼續向前走去。
方凌波穿過碧桃樹叢,走入了那方天地。
眼前不遠處的水岸邊有一棵巨大的紫藤樹,紫藤樹的枝蔓相互交錯,形成了一處天然的水榭。
雲夢樓內的花樹極多,且不管是不是這個季節當開之花,此時都開得極其繁盛,沒有絲毫衰落之相。這棵紫藤亦是如此——層層疊疊自上而下綴著無數紫色的花串。
那處水榭是側對方凌波的,可以看到藤蘿之下擺著一扇屏風,屏風上繪著青綠山水。
越走進便看得到越多的東西——錯金博山爐映入眼帘,上有白煙悠然,一隻極白極美的手上繞著硃砂手串,正撥弄著那縷縷白色煙氣。
又近些,方凌波看到自層疊的藤蘿花中伸出了一隻赤/裸的足,足的指甲上塗著朱紅色蔻汁。它一下一下似是百無聊賴般地輕點著腳下的洞庭湖水。
這水榭之中的人便是洞庭君了麼?
第29章 洞庭之君(下)
重重花影恰好擋住了那人的面容。
水榭之上不僅有紫藤——還有一方紫檀木錦榻被牡丹花簇擁著。牡丹朵朵都開得大過成人手掌。
方凌波見那位疑似洞庭君的人伸手摺了一枝白牡丹,他輕輕巧巧地撕下一片牡丹花瓣,吹了口氣,那花瓣便化成一隻蝴蝶。
白色鳳尾的蝴蝶扇動著翅膀,朝方凌波飛來。片刻它便穩穩落到方凌波肩頭又變回了花瓣。
方凌波知道這是洞庭君發現他了。
方凌波有些不敢上前,他在原地躑躅了片刻。
「呵。」方凌波聽到一聲像煙一般的輕笑。
「在那等什麼?要孤請你麼?」那人佯裝生氣調侃道,語氣卻愉悅極了。
那個疑似洞庭君的人的聲音真是好聽,方凌波被他聲音勾得心中好奇終於大過懼怕,於是他不在猶豫,三兩步走上前去。
——他太想瞧一瞧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方凌波掀開白色紗幔,他向里看去,毫無防備地被眼前「美景」衝擊地呆滯在那裡。
側身躺在錦榻上的人,身上只穿著一件朱紅色大衫,大衫上是金色牡丹花紋路,上面綴著許多亮晶晶的寶石。衣服穿得隨意,人躺的也隨意,露出了大片胸膛和修長的雙腿。
這人的皮膚極其白暫,方凌波以為男子的白暫在江春無身上已經表現到極致了,沒想眼前的人竟然比江春無還要白上幾分。
這樣說也不妥。其實他們兩人的白暫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江春無的皮膚像上好的羊脂白玉,要冷上一些。而這人的卻如同無暇的白瓷,更加純粹也更加溫潤。
這個人看起來非常瘦,不是那瘦骨嶙峋可憐又可怖的瘦,而是天生如此,透著風骨與氣節,如同雪中修竹,骨肉勻停,帶著禪意。這樣的感覺非常熟悉,讓方凌波想起了小時候偶然一次見到的一尊地藏菩薩塑像。
那尊塑像是當世大師的手筆,佛像的底座是黑石雕刻而成的地獄道諸相,菩薩的主體用白瓷燒制。
那尊菩薩也是這般瘦,他慈目微垂,左手金錫杖震開地獄門,右手如意珠照徹天堂路,別有一番殉道者的孤絕之美,震懾人心。
方凌波呆滯過後,目光游移始終不敢去看那人的臉。
那人又笑了起來,「怎樣?不敢看孤?「
方凌波未免有種小心思被看破的窘迫與懊惱。
他連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以掩飾自己的無措,「在下見過洞庭君。」
誰知洞庭君未張口先動起了手,他向前傾身抓住方凌波的胳膊不容置疑地將方凌波拉到了跟前。
方凌波沒有心理準備,一個趔趄直接跌到在錦榻上,撞入洞庭君懷裡。
「好的不學,」洞庭君捏著方凌波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這條條框框的爛規矩倒學了個通透。「
「誰教你要與我這樣行禮的?」洞庭君說著秀眉微蹙,「孤實在不喜。」
方凌波沒有回答,他早在見到洞庭君真容的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方凌波實在想不到,一個人竟然可以好看到這樣的地步。
方凌波原來覺得江春無最好看,後來見到了捉弄他的大美人,便覺得大美人實在是要比江春無好看些。如今見了洞庭君,才真真知道了什麼叫「好看」。
別說大美人了,就算是跟他有著幾十年感情加持江春無,在這位大人面前都不能勉強稱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