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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無輕輕撫摸著方凌波熟睡的臉頰,笑意溫柔。
這時車窗外突然傳來了劉府管家的聲音。
「江老闆,我家老爺說他確實有您想要的東西,只是此事不便聲張,請您亥時入府詳談。「
「知道了。」江春無的聲音驟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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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積水劉家,賓客散盡,大門緊閉。
江春無的馬車被劉府管家引導著往偏門行去。他今夜穿了一身皮革的勁裝,袖口束緊,衣服上嵌著銀質的花紋。臉上的面具換成黑鐵質地,修長白皙的手上愛著一杯白玉扳指。
他依舊帶著方凌波,只是這次換成屬下推著輪椅在後,他負手在前。
劉家家主早已等候多時,見江春無還帶著自己的「夫人」便笑道,「江老闆同夫人真是伉儷情深,深夜出來還帶著夫人。」
「嗯。」江春無應到,沒有與劉家家主寒暄的意思。
劉家家主心中不忿卻也識相地閉了嘴。
路過一處亭榭時,江春無停了下來,他向屬下吩咐道,「這裡景色很好,你們陪著夫人在此處看會兒風景。」
屬下領命便推著方凌波往那處亭榭里去了。
劉家家主面色現下已十分不好看了,這裡明明是他的府邸怎麼這個江老闆倒是一副主人派頭。
「劉真人我想先去瞧一瞧孫公子。」江春無轉過臉對劉家家主道,「每個九轉歸元丹的品性都不相同,我須得去看看我手上這顆孫公子是否適用。」
劉家家主連忙應允,親自帶著江春無過去。
進門之前劉家家主告知江春無他孫兒現下已經醒了。
江春無聽了似乎很高興地笑起來。
「如此更好。」江春無推門而入。
屋中的血腥味比早上淡了不少,江春無叫劉家家主屏退了下人,他走到床邊,掀開了紗簾。
床上躺著的劉小公子確實醒著,他感受到動靜動了動眼珠看了過來。
「孫兒,這是洞天府的江骸江老闆,專程來看你的。」劉家家主道。
那劉小公子動了動嘴唇,向江春無道謝。
「這都是我該做的,不必道謝。」江春無說著用帶著扳指的左手撥開劉小公子額前的碎發。
他俯身在劉小公子耳邊輕聲道,「多活了一日可還開心?」
劉小公子看到眼前划過的白玉扳指,瞳孔一緊,又聽見江春無的話,頓時劇烈掙紮起來。
可惜他傷的太重,動彈不了,只能弄得脖頸上青筋暴起。
劉家家主發現了自己孫兒的異常,「江老闆這是怎麼了?」
「是孫公子太高興了。」江春無道。
「哦?」劉家家主好奇道,「高興什麼可是他能用江老闆那顆九轉歸元丹了?」
「不是,」江春無指尖划過劉小公子的青筋暴起的脖頸,「是他高興終於能死了。」
鮮血噴涌而出,濺射到床幔頂端。江春無起身,當他再次看向劉家家主時,濺到臉上的鮮血正順著黑鐵面具的紋路滴下,沿著他頷角滑落。
鮮血映襯著他嘴唇殷紅,皮膚越發蒼白,他唇角翹起帶著愉悅的笑意,像是地獄歸來的修羅。
「劉真人,該你了。」江春無道。
劉家家主嚇得轉身逃跑,卻被椅子絆倒,他大聲呼救,沒有得到應答。
「別叫了,真吵。」江春無走進他,俯下身,「這裡現在只有你一個活人啦。」
劉家家主渾身發抖。
「別怕,」江春無說,「我不會讓你流那麼多血。剛才太浪費了,是我的不對。」
江春無咧開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慘叫聲迴蕩在空寂的劉家宅園裡,驚擾了停在樹上休息的烏鴉。
江春無從屋中走出來,他步伐輕快,在重重燈影之中像個鬼魅。
屬下將劉氏族人的屍體從宅子各處集中收拾在一起。
「姓劉的都帶走,」江春無笑著說,「不姓的,就都堆放門口。」
而後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紙上占著血跡,他遞給屬下,「這上面的名單一個個過去查實。跟當年事有關係的都不放過。」
屬下領命後退走。
江春無走到了方才的亭榭,亭榭之中那人安靜地坐在輪椅上,一身白衣籠著月光仿若仙人。
江春無放輕了腳步。他來到方凌波面前,掀開幕籬,卻發現自己手上的鮮血染髒了白色的幕籬。
他一時慌了神,將雙手在衣服上拼命的擦拭,想要把鮮血擦掉。可是衣服上卻有更多的血將他的雙手染得更髒。
「師父。」江春無捂著臉向後退去,大滴大滴的眼淚自他指間溢出。
即使在哭泣,即使方凌波在沉睡,江春無也不敢在此刻摘下自己的面具。
江春無跪在方凌波面前,他聲音像是碎掉的琉璃,帶著無盡的虔誠與悲慟。
他說,「師父求求你別討厭」。
他說,「師父求求你別不要我」。
他說,「師父我好想你」。
……
一遍又一遍,堅硬的鎧甲碎去,他在那人面露出靈魂最柔軟脆弱的部分,就像許多許多年前那個午後。
他像個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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