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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字他在那書中見過,必然是龍文無誤了。
真想知道是什麼意思啊。方凌波喃喃著將扳指帶到了手上。
那天下午方凌波喊來龜老頭答應了他的請求,這兩天他一直在方府跟著龜老頭學習如何扮演好他主子這個角色。
學習的過程太過簡單,方凌波甚至在懷疑龜老頭這個人到底靠不靠譜啦,假扮一個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嘛。
總結下來所有的要點就是「坦坦蕩蕩最自己便好」。
龜老頭再三強調,「我們家主人每次回來都不記得在岳陽城中的事,他每次都會把自己當做另一個人,公子您大可放心。」
他越強調方凌波越不放心,天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他是不信的。
唯一要注意的事,唯一能稱得上會要了方凌波小命的事情大概就是,龜老頭這兩日日日掛在嘴邊的,千千萬萬不要惹怒洞庭君。
「公子切記,您現在可以不認識洞庭君,但一定不能表現的不親近他。主上問您什麼,您便答什麼,不要欺瞞便好。」這是方凌波上轎子時龜老頭交代他的最後一句話。
「不要欺瞞?」方凌波覺得端坐著太費勁兒癱靠在座位上,「哪有那麼容易啊。讓我扮成你家主子過去,不本身就是一種欺瞞麼?真是費勁兒。」
方凌波想到此處頗有些生無可戀的意味。
這兩日聽龜老頭講他主人的事方凌波也嗅到了幾絲詭異的氣息。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龜老頭主人在岳陽城中生活時的愛好習慣都與方凌波自己太像了。再加上姓名都一樣,外貌也幾乎分毫不差。有些時候連方凌波腦子裡都有了這樣的念頭閃過。
——會不會……他會不會真的就是龜老頭的主人,那個生活在這裡的「方凌波」?時間如此巧合,一切都那麼吻合,他是否真的就是洞庭君從洪水中救出的那個「方凌波」呢?他過去的六十九年或許只是一場夢?
還好這樣的想法每每冒頭都會被方凌波當即否定。
雖說浮生一場大夢,但是他過去的六十九年是那樣真實,怎麼可能是一場夢呢。
非命運交錯,緣分造作,他怎麼會遇見江春無?
沒有一場夢可以做成這樣。
如果不是命運安排叫他遇見了江春無,他這一輩子窮盡想像也不可能夢見這樣一個人的啊。
說來現在倒還也多虧了江春無呢,是這個人的存在叫他方凌波於現在這種形勢下還能認清自己是誰。
龜老頭為方凌波準備的轎夫走得極穩,方凌波感覺不到半分顛簸。他的轎子從方府出來穿過曲折的小巷,要沿著太一大道出城。
轎子行過太一大道時,岳陽城已經熱鬧了起來。
方凌波感覺到轎子身邊走過許多行人,他聽見了他們或高或低的說話聲。
有人誇他的轎子好看,有人猜測轎中人的身份,也有人認出了這轎子屬於洞庭君特別寵信的那位「凌波君」。
「凌波君回來了啊,那今年該熱鬧了哈哈。每次生辰有凌波君在,洞庭君總是會更高興些呢。」
「我只聽說過凌波君貌美,卻還從未見過呢。」
「記得上次他出現是六十九年前了吧,那個時候他就坐在洞庭君身側還帶著面具。想來凌波君定然是個美人。」
……
唉,方凌波嘆了一聲。
聽到這些話方凌波又記起了困擾他問題——龜老頭的那位主人同洞庭君到底是個什麼關係呢?
他們是父子?師徒?忘年交?亦或者是主人與男寵?
都像卻又都不太像。
「好歹別是男寵吧。」方凌波想,「不然那得……多不好意思啊!」
方凌波愁得直揉臉。
轎子出了岳陽城便向洞庭湖上的雲夢樓行去。
雲夢樓建在洞庭湖中的小島上,是洞庭君的府邸。那處小島名為「割昏曉」①,它的周圍常年雲霧繚繞,如一枚翡翠點綴在茫茫洞庭湖中。非主人邀請,外人是尋不到這處的。
不過也有例外,那便是洞庭府君祭的幾日。期間割昏曉島周圍霧氣會散盡,同時有四座白玉橋自水下升起連通湖岸與小島。
而天下之間凡與洞庭湖相連的水脈也會在這幾日被美酒灌滿。這是洞庭君向人間遞出的請柬。
太陽下山時,每一個生物,無論你是人,是妖精鬼怪,甚至是草木山川,只要你來,你都可以走過白玉橋到那割昏曉島上,洞庭君自有美酒佳肴好景樂舞招待。
洞庭府君生辰共賀七日,日日皆是如此。
河酒海窖,邀天下入宴②,豪氣至肆,古往今來又有何人能出其右呢?
昨晚方凌波歇息前,洞庭君便從雲夢樓傳來消息叫他今日早些到場。
多早算早?反正在龜老頭的字典里,大清早就算早,於是方凌波今日一大早便被拉起來洗漱穿戴,早飯只吃了一口,就坐著轎子來了。
方凌波其實昨晚就沒睡,太緊張了根本睡不著。
要見洞庭君了唉,方凌波比小時候在學堂里先生出題考試還緊張。畢竟考不過最多是打手掌,而這弄不好可是要丟掉小命的呀。
好在方凌波適應得快也頗為樂觀,緊張了一晚上到現在已經懶得緊張了,困意犯了上來,過白玉橋的時候他差一點便睡著了。
「主子,到了。」轎子外的丫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