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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凌波觀察著洞庭君的眼色暗搓搓拿了個蘋果在手裡,看著洞庭君臉色還好便趕緊放在嘴裡咬了一口。
「不是,額就替里嘗嘗,」方凌波一嘴蘋果道,「看看,又木有額們則里的好次!」
「吃完再說話。」洞庭君嫌棄地將衣角從方凌波身下抽回來,「別弄髒孤的衣服。」
「好,嘿嘿。」方凌波說著又咬了一口。
籃子裡一共就五個蘋果方凌波說不吃多的就把四個吃掉了,留下看著最好的那一個捧給洞庭君。
「挺好吃的你嘗嘗。」方凌波笑得一臉諂媚。
把人家的壽禮一下子吃完了他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你怎麼不把蔥也吃了?」洞庭君冷哼一聲接過蘋果咬了一口,又塞回給方凌波,「不好吃,賞你了。」
「沒有啊。」方凌波接過蘋果自己嘗了一口,「挺好吃的啊!」
然後就被洞庭君橫了一眼,立馬止了聲。
方凌波三兩口又把最後這個蘋果給吃完了,邊吃邊在心裡感慨,這個洞庭君的性格真是彆扭極了,明明就是好人叫他吃蘋果,偏偏要表達的這麼惡劣,真是的。
方凌波吃完蘋果又被洞庭君踹去洗手,洗完手回來發現一直坐在另一邊的那位巫咸不見了。宴會上的座位都滿著就他這裡空了。
是去哪了?方凌波好奇著但他又不敢問洞庭君,只好乖巧地坐回座位上偷偷四下張望。
此時已經是深夜,洞庭君打了個呵欠看樣子是累了。就在這時,山海廳內的燈火突然間熄滅,整個大廳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後靡靡的絲竹之聲也停了下來。
或許是不知道情況如何,場下的賓客都還算安穩地坐在位置上。
方凌波與洞庭君坐的很近,他才發現處在黑暗裡的洞庭君,身上竟然有一層淡淡的月白色光暈。
這就是傳說中自帶光環的男人麼!方凌波心下驚道。
月白色光暈趁著洞庭君越發高冷,仿佛傳說里廣寒宮裡的不問世事的仙人。
方凌波發現洞庭君正略有興趣地看向堂下。
突然鏗鏘有力的鼓點聲響起,一片漆黑的大廳里隨著鼓點漸漸亮起燈來。而後清脆的鈴聲也響起。
隨著鈴聲與鼓點,一位穿著奇異長袍,面上帶著惡鬼金面的人出現在明珠光輝的簇擁之中。
那人摺扇一開,就像是打開一副遠古的畫卷。
樂曲聲古樸莊重,他的身形隨著音樂扭動起來,舞步身段仿佛帶著致命的誘惑,叫人移不開目光。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神秘得叫人捉摸不透的唱腔響起,方凌波目光一滯——竟然是《九歌》里的《東皇太一》。
這是巫族拿來祭神的樂曲。
食色性也,祭神便是誘惑神,用美酒用,祭司的美貌與充滿力量的身體誘惑神,叫神停留在人間,永永遠遠地守護這片土地。
方凌波認出了堂下舞蹈的人,就是方才消失的巫咸。
這便是巫族帶給洞庭君的禮物麼?——一場極盡聲色的祭神之舞。
方凌波看這堂下那人的長袍滑落,露出被金玉珠串纏繞的美好身體。他手上的摺扇化成長劍,隨著節奏半掀開面具,讓面具下的臉暴露在眾人視線中。
離得有些遠,方凌波來不及看清那人模樣。
伴隨著樂曲,面具又被放下將那張臉重新遮住。
「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
蕙餚蒸兮蘭藉,莫桂酒兮椒漿;
揚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
陳竽瑟兮浩倡。」
從未被面具遮住的雙唇可以看到,那人正勾著嘴角,笑里有萬種風情,眼神也仿佛是在晨露里濕透的紅花。
無論是身材還是舞姿,這人看起來都是一個毫無陰柔之氣的男子啊,怎生就如此攝人心魂呢?
方凌波不覺看呆了。
「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
五音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樂曲悠悠地響著,那人自顧自跳著,一首《東皇太一》不知道循環了多久。
堂下眾人皆靜,方凌波發現一向雲淡風輕的洞庭君此時也看得入迷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巫咸,食指在桌上輕叩打著拍子。
果然是惑神的舞蹈,連洞庭君這般人物都被誘惑了,方凌波心中不禁嘆服。
樂曲聲漸漸變小,燈光又次第熄滅。
在山海廳又回歸黑暗之時,在樂曲最後一聲響過之後,方凌波感覺眼前旋即刮過一道清風,而後耳邊便響起了碎玉搓金之聲。
方凌波來不及細想,就像是身體本能似的,他握起懷中洞庭君留下的問水長劍便向前斬去。
又是一陣金屬割裂的聲響。
出劍之後方凌波穩看到,端坐在玉座之上的洞庭君修長的脖頸上正抵著一把劍。
而洞庭君左耳上的那枚金鑲玉的耳環已被劍尖釘在了玉座上,細細看去他秀白的脖頸上此時還添了一道血痕。
想來方才千鈞一髮之際是洞庭君微微偏過腦袋錯開了劍鋒,不然現下被釘在玉座上的便就不只是一枚耳環了。
洞庭君神色如無波的古井,沒有分毫變化,眼底里甚至還帶著笑。
只見他白瓷般的手輕輕一揮,山海廳中就又恢復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