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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碩涯在虛海岸坐定觀心,忽有大鳥飛至。
那大鳥周身縈繞著極絢爛的光焰,羽毛一半是熠熠生輝的金色一半則是如同地底木石般的黯淡之灰,他的鳴聲似鐵笛泣月高亢之中別有一番蒼涼之味。
這大鳥身上有生死相、有榮枯相、有喜樂相,碩涯大為驚異,他知道這鳥必不是人間之物,連忙起身行禮。
大鳥在碩涯面前化作一位丰神俊逸的少年。
「我乃天河之上專司人間生死的神鳥平川。你大概也知道自己壽數將盡。「少年笑著說,」你這一生苦求大道,可就是只差最後一步,真是可惜。」
「前後人間幾萬年的機緣都被你一人占盡了,若你這般人物還不能得如所願,那這人間就實在太苦了些。我不忍。如今再送你一段機緣,你且隨我來。」
神鳥帶著碩涯進入虛海,虛海之下九萬里有無底之坑名歸墟,另有傳說講這歸墟通著天上,流入歸墟的虛海之水最後都會進入天河。
神鳥從歸墟之中取出三軸畫卷交給碩涯,囑咐他好生觀摩,天地大道之秘全在這三軸畫中。
神鳥離開,碩涯只打開了其中一軸,三年後他開始遊歷十洲,行至枯海野時,見天地開闊,夕照鋪灑萬頃枯草。是時,生死具在、榮枯具在、天地具在,忽而物我為一,碩涯高呼三聲「是吾道也」便開始在枯海野中閉關。
三十年後,其弟子尋至那閉關之所,山洞之中早已無碩涯蹤跡,有的只是三軸落滿塵埃的畫卷。
碩涯是人間第一個登仙之人,而他留下的三軸畫卷就是被後世仙門示為神物至寶的「歸墟三卷」。
傳說中的「歸墟三卷」,一卷名「山海」,一卷名「燃燈」,而被碩涯打開看過的那一卷則名為「晗光」。
山海卷與燃燈卷早在歷史的洪流中失去了蹤跡,唯有晗光卷仍隱隱約約存在於世間。
千年前,仙門才俊輩出,有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曲姓少年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晗光卷,自此一日千里成為仙門之中的翹楚。
可惜天妒英才曲姓少年在成名十五年後便因病隕落。
隕落前他將從晗光卷中抄錄出的三千冊道法秘術送至出雲宗,又將七份可以感受到晗光卷真跡的晗光卷摹本贈予仙門大派。他告知世人晗光卷仍存在在這世間等待著新主人的出現。
後來出雲宗建晗光閣將那三千冊道法秘術收藏其中,而七份晗光卷摹本在仙門各派的紛爭之中僅剩下三份,一份藏於蓬萊閣天字一號庫,一份收於出雲宗晗光閣,最後的一份本在洞庭府君手裡後來因為洞庭府君的隕落被永遠地鎖在了洞庭湖底。
如今晗光卷摹本出現異動,是仙門尋找晗光卷真跡的最佳時刻。晗光卷這仙門之中誰不想要呢?
但這又不是單單的哪一門哪一派能夠擁有的東西,所以蓬萊閣才那樣著急地招呼各大門派趕往晗光卷最可能出現的地方——出雲宗。
仙門之中明面上不說,暗地裡卻早有猜測—那晗光卷的真跡其實早就在出雲宗手裡了,不然原先實力只在中上的出雲宗一脈怎麼能在不足千年的時間裡一躍坐上仙門第一把交椅呢?
現下摹本異動,即使不是晗光卷現世,他們也須得抓住這次機會,借著這個由頭也能跟出雲宗好好算一算晗光閣中三千典籍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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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閣用作傳訊的白鳥速度極快,不出半個時辰,十六個門派的人連同拜帖就出現在了出雲宗山門之外。
出雲宗現任掌門邊千岩是個老頭子,眉毛鬍鬚頭髮早就白了徹底,平日裡很是和藹,如今看著眼前堆了高高一疊的拜帖仍是笑眯眯的,他摸了把鬍子。
「這他娘的才消停了幾年,又來找事兒!都一個個皮癢了是吧!」仙風道骨的老頭子突然罵起人來,他身邊站著的弟子只覺師父剽悍之處不減當年。
「師父,現下如何是好?」出雲宗三弟子魯一芳道,「看來他們是認定晗光卷在我們出雲宗了。」
「你大師兄呢?」邊千岩問。
「找四師弟和傲岸去山門口了。」魯一芳答道,「二師兄去瑞雲峰請江師叔了。」
「這不挺好的嘛,」邊千岩又摸了一把鬍子,「你也去找你大師兄。你們就說為師我閉關呢。帶著他們到處轉轉,再讓你四師弟跟他們嘮嘮嗑,拖到你們江師叔來讓他解決。」
「千萬別去晗光閣啊。誰知道那幫老小子們會幹出什麼。丟了東西可就不好啦。」邊千岩交代道。
「是。」魯一芳領了師命便去照辦,可剛出門遇上急匆匆趕來的二師兄常韶又被拉著拐了回去。
「二師兄怎麼了啊?」魯一芳問。
「別提了。」常韶對魯一芳撇了撇嘴,又一臉發愁地看向邊千岩,「師父啊,你閉關緩緩吧,江師叔不見了。」
「什麼?」邊千岩拍案而起,面對十六門派不懷好意的拜貼他都沒這麼著急。
邊千岩思索了片刻,讓兩個弟子先去山門穩住那些不速之客。
兩個弟子離開之後,邊千岩從自己的乾坤袖裡掏了半天,翻出一面鏡子,他摁著鏡面嘴上念念有詞,忽而鏡面一閃,出現了人像,是銀冠黑衣的江春無。
江春無所處的環境光線不好,背景一片深紅,他本就白,在暗紅背景襯托下越發白,白得像是病了,但神色卻是放鬆又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