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在龍族的認知之中,時間與空間就是一條扭曲的首尾相連的巨蛇。
倉頡筆的這般變化實在不尋常。
方凌波將筆舉在眼前,仔細觀察著那筆身上的花紋。
那繁瑣的花紋帶著古奧的氣息,叫方凌波有種遙遠的熟悉感。
他見過這個花紋的。
大約在很久很久之前。
方凌波搜索著腦內的記憶,修飾過的眸子從黑色轉為淡淡的灰色,目光深遠。
數萬年的記憶,匯聚成一片汪洋,方凌波站在那汪洋之中,看著足下洶湧而過的浪濤。
有金光一閃而過,像是游魚的鱗片,方凌波俯身抓住了那一片記憶。
在回憶的過程中方凌波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流朔。」他念出了這兩個存在在記憶中的字,語調之中沒有驚訝沒有疑惑,只有淡淡的嘆息。
那種帶著微微遺憾與極其細微的無奈的慨嘆,就像是在一個早已物非人非幾萬年的世界裡,突然遇見了那麼點故人的痕跡——在那樣一個時候,心中泛起的滋味。
「流朔」,這是龍族世界之中已知的唯——個可以回溯時間的法術。
這個法術的符文由龍族最早的有關時間的文字構成,強大神秘,是龍族少有的禁術。
流朔之所以被「百無禁忌」的龍族列為禁術是因為沒有人能夠肯定地說出,亦沒有任何事實依據可以直接證明,通過「流朔」回到的過去是真實的,而不是一場極其逼真的幻境。
時間與空間是這世上最強的規律法則,永遠向前,沒生靈可以改變。
「流朔」這個東西,方凌波上一次見到它還是在十六歲那年。
他的十六歲,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方凌波到沒有沉浸於回憶之中,也只是失神了片刻,他便發現了問題。
「我族禁術怎麼會在小小的倉頡筆上?」
方凌波才舒展的沒有又輕輕皺了起來。
「流朔」的符文並不難畫,任何一個能夠認識龍文的人在看過那符文之後的都能畫個大概,「流朔」想要成功,難在他載體的尋找。
你想要回到哪一處過去,就必須找到一個見證了那段時間的東西,而這個東西還必須同想要穿越的你有關。
找到了這樣的東西將符文用無根之水畫在上面,推演出的時間地點,到時用自己的精血點染符文便有機會啟動「流朔」回到過去。
顯然如今方凌波手上的倉頡筆,便是這個「流朔」的載體,只是不知道這個「流朔」的主人是誰,那個人又想回到怎樣一段過去。
指尖被倉頡筆的上的倒刺刺破,一陣陣的刺痛傳來。
精血便是心上血,十指連心,指尖血勉強也可以算作精血,方凌波心中一沉,如今這形勢怎麼看都像是有人在引他入局。
耳邊的風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眼前黃沙一片,叫人分不清時空。
方凌波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長睫之下,眼中閃過怒意。
他被暗算了。
這就是一個為他做的「流朔」。
這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而那個暗算他的人,或許早早就埋下了伏筆,早在方凌波第一次見到倉頡筆的時候。
「一個或許比我自己還要了解我的人,」方凌波怒極其反笑,「還真是叫人羞憤。」
可那又怎麼樣呢
方凌波握著倉頡筆輕笑一聲。
天縱高,海縱闊,又有哪一處能困得住他呢
且去玩玩。
————————————————
鮮少有人知道,在瓊海無垠黃沙之下萬丈有著十洲之上最寒冷的地方。
地面陽光的熱傳不到這裡,地心熔岩的熱傳不到這裡,這一處地方永遠寒冷,冷到仿佛所有的聲音都被冰凍,連時間都被迫靜止。
就在方凌波被倉頡筆劃破指尖的瞬間,瓊海之下的極寒之地里傳來了一聲水滴跌落的聲音。
一滴、兩滴、三滴……
而後在在這黝黑寂靜的冰淵之中,出現了冰面斷裂的聲音。
細微的聲響被幽寂的空間無限放大。
「唉。」一聲淺淺的嘆息,像一縷帶著冷香的煙氣在這處空間中瀰漫開來。
細白如瓷的手指在黑暗中划過。
霎時,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極寒之地的冰面上泛起螢光。
一個身著紅衣的身影自螢光最勝處款款而來。
紅色長衫曳地,長衫上繡著金色的牡丹,隨著他的步伐,牡丹搖曳生姿。
白如流光般的長髮長至腳踝。他赤著腳,指甲上塗著鮮紅的蔻汁。
內衫領子上的金色紐扣一直扣到最後一個,遮住了他修長優美的脖頸,憑空添了幾分欲蓋彌彰的禁、欲誘惑,而他裸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膚,細膩白嫩如同極品的白瓷。
他的眉眼艷麗至極,亦清冷至極。
額上被斬斷的角又再次長了出來,原本光潔的額頭之上,如今紋著一枚紅色的花紋,那花紋像蓮花又像火焰。
他垂著眼眸,白色的長睫遮蓋了眼中神色。
他悠悠然踱步到了一處冰面之前。
他抬眼,瞧向冰面上映出的這具身體的模樣。
這是方凌波原本的身體,但如今占據這具身體的靈魂卻不是方凌波。
他欣賞著自己的模樣,細白的手指划過臉頰,眼中帶著嗜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