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方凌波搖了搖頭,「不認識。」
方凌波解釋道:「我在扳指上摸到了這個圖案,我只知道這是龍文卻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那扳指是您的東西,想來這個字也是您喜歡的。」
「就你聰明,」洞庭君彈了一下方凌波額頭,「繼續畫吧。」
得到了老闆認可方凌波立馬激情滿滿投入工作。龍文結構繁瑣可對方凌波來說卻跟寫個普通的文字一樣容易,沒一會兒他便將畫完了。
洞庭君的蔻汁比尋常女子用的那些乾的快且更加有光澤,方凌波看著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紅底金文的指甲將洞庭君那雙手趁得越發好看。
洞庭君將雙手舉到眼前看了看,輕輕吹了吹,然後指著左手食指上一處頓筆道,「這裡應該放一顆黃晶。」
說完有些遺憾,「算了,勉強看得過眼,今日便不罰你。」
「你可知這字是什麼意思?」洞庭君側頭看向方凌波,方凌波感覺他眼中又有了狡黠之色。
方凌波小心翼翼搖了搖頭。
「這個字啊,」洞庭君眯起雙眼,這一刻似乎陷入了什麼回憶中,「是孤的名字。」
嗷!
方凌波咽了口唾沫,有點虛。
在他的認知里,就從人間的規矩來看,上位者的名諱是要避諱的。更何況洞庭君這麼上位的上位者,方凌波竟然還把他的名字當成花紋描在指甲上,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在作死?
「看你嚇的,」洞庭君唇角微挑,「不是說了麼,孤今日不罰你。」
「一邊站著去,別蹲在這兒礙事。」洞庭君收回目光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頭髮上。
方凌波識相地趕緊起來退到後面老老實實站好。
洞庭君的頭髮很長,銀白色的長髮在他站立時都快要挨到地了,如今的頭髮大致已經梳好,侍者捧來好些珠玉金釵,洞庭君挑挑揀揀選了一套極其華貴的。
方凌波想,他身上穿的那麼莊重也只有華貴的頭飾才能壓得住了。
侍者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寶石金釵插在洞庭君髮髻上。不一會兒洞庭君便滿頭金玉。
待頭髮梳好,方凌波才發現洞庭君這梳的不是男子的髮髻,甚至連他那一身華貴的禮服都不大好說是男子的還是女子的。
可這一身不男不女的裝扮穿在洞庭君身上一點卻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好看極了。
方凌波記得小時候聽說書人講過一個異族的神話故事,讓方凌波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位神的性別,他不是男子也不是女子卻有著超越男子與女子的美貌,世間最美的姿色都匯融在他的身上。洞庭君便是像那位神一般的存在吧。
衣服換好頭髮梳好,洞庭君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他抬起手,方凌波這次十分自覺的上去扶住了他的手。
洞庭君借力站了起來。
「走吧。」洞庭君下巴微揚道,「瞧一瞧老朋友,喝些酒,也讓你見見世面。看看這六十九年過去了,你是不是還記得些什麼。」
「見過孤的繁華盛景,才不算妄活這一世。」洞庭君笑道,他的眼中此刻迸發出躍動鮮活的神色。那雙淺淡的眸中仿佛有流光閃過,「凌波你要看好了。」
洞庭君是極其驕傲的人,這種驕傲似乎是天生的,就好像去了他的一身容貌,廢了他的才學修為,讓他從人人間至尊的位置上跌落到塵埃里,他也會依舊這般驕傲。
而這岳陽城這洞庭湖這雲夢樓,方凌波自入此地所見過的一切確實也確實配得上洞庭君的那句話。
「見過孤的繁華盛景,才不算妄活這一世。」這絕不是狂言。
這是事實。
方凌波扶著洞庭君走出竹樓,洞庭君這一身行頭應當很重,他輕輕倚在方凌波身上,叫方凌波替他分擔了一部分重量。
真是懶,偏還拿他沒辦法。方凌波無奈地晃了晃腦袋。
遺舟早已帶著華麗的車輦候在樓外。
洞庭君走出竹樓之後身上的氣勢瞬間起了變化,方才在竹樓里那點可以說是孩子氣的狡黠與跳脫消失了,現在他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上位者。
一個殺伐果決,冷酷無情,恣意妄為,百無禁忌的高高在上的天下至尊。
此時此刻與洞庭君並肩而立的方凌難免相形見絀。
蒹葭倚玉大概說的就是如今的自己與洞庭君吧,方凌波如是想。
他不禁向後退了一步,想要站在洞庭君身後。
也不知道是洞庭卷看出了方凌波的心思,還是他本意便是如此,這一刻洞庭君牽著方凌波的手邁步而下,上了車輦。
在車輦前方凌波猶豫地停了一下來,他實在是自慚形穢。
「怎麼?」洞庭君放開方凌波的手,他順勢倚在靠背上,接過遺舟呈上來的白玉鏤空玉球,「看來凌波君並不想與孤同乘。」
洞庭君說完便不再瞧方凌波,他面色極冷,同遺舟道,「去再去為凌波君備台轎子來。」
完蛋,方凌波知道洞庭君一定是誤會了。
「不必了!」方凌波連忙同遺舟說,提起衣擺就坐到了洞庭君身邊。
洞庭君斜了方凌波一眼,卻也沒趕他下去。
車輦出發,銅鈴叮噹,方凌波頂著車頂的金色流蘇看了半天,然後非常謹慎地抬起屁股向洞庭君那邊挪了挪。
見洞庭君沒制止,方凌波終於鼓起勇氣偷偷扭過頭,誰知道剛側過腦袋就跟洞庭君目光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