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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這才長舒一口氣繞開冬青樹下的江春無快步離開。
邊千岩在茶塢里坐了半晌,身心俱疲,跟在這些人後面也出來了。他見到了站在冬青樹下的江春無,打了個呵欠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事情都解決了。你去哪兒了?」
江春無微微一笑,用餘光瞥了一下身邊經過的人。
「小重山。」他說出來了一個地名。
聽到這個地名,來找事兒的眾人越發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有些人甚至如逃命般飛似地逃離了判然峰。
小重山,這是個忌諱。修仙之人隨心隨性百無禁忌,小重山卻是少有的不可說的東西。
小重山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也只有出雲宗的弟子才能輕描淡寫地道一句,「不過就是我派弟子的埋骨之地罷了」。
當錦衣男子說出那一句「難道出雲宗還敢和整個仙門為敵」的話時,眾人心悸,原因也在於此。
小重山的確只是出雲宗弟子的埋骨之地。
百年前因為一些不可知的辛密,仙門諸派聯合起來想要完成一件事,這件事違背了出雲宗所堅守的道,也將為人間帶來災難。於是出雲宗選擇站在整個仙門的對立面與其為敵。
那時出雲宗已是仙門第一大派,門派弟子個頂個的優秀。出雲宗為了阻止不可挽回的人間悲劇發生,傾全宗之力於十里九曲溪同仙門諸派戰了整整七天。戰到最後出雲宗只剩下了邊千岩和江春無兩人。
七日之後真相大白,仙門諸派終於醒悟,但是逝去的出雲弟子卻再也回不來了。十里九曲溪一戰中去世的出雲弟子都被埋葬在小重山。
小重山,這是一道血債,是整個仙門欠出雲的。
出雲不提,不代表他們不怒,出雲不動,不代表他們不想報仇。沒有人敢於面對「小重山」這三字背後的雷霆之怒。此時這個名詞從江春無嘴裡說出,哪怕出雲宗內真的有晗光卷真跡,他們也萬萬不敢留下。
邊千岩聽到這三字神色閃過一絲黯然,不過這樣的情緒被他很快藏了起來,「哎不管了,不管了,他們走了就好。也不知道蓬萊閣那邊兒到底是想搞什麼東西,竟然敢算計到我出雲的頭上。瓊海宴的時候,你們得好好教訓一下他們,我先走了,今日還沒有睡夠,我去睡覺了。徐玉師侄你也下去歇歇等我睡醒了再同你談談瓊海宴的事。」
邊千岩揮了揮衣袖便走了。
剩下的幾個弟子也一一於江春無道別。到五徒弟的時候,這熊孩子又生了事。
「師叔怎麼才來?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來又有什麼用?」小五語氣滿是挑釁。
「五師弟,你最近是不是越發的傻了?你應該說幸好師叔沒有來。若是師叔來了,今天的事情還不知道是什麼結果,那些人怕是不能活著回去了。」魯一芳拍拍小五的腦袋道。
「他們的事情是完了,但是曲追,你我的事情卻還沒有呢。」江春無笑著說,「你留下來罷。」
小五也就是曲追心不甘情不願地留了下來。魯一芳走的時候還交代他「小五,師叔雖然常笑,但此刻他應該是不高興了,你管住你的嘴,別惹師叔不高興,不然又把你一頓臭揍,你這個人總是欠揍的」。
待所有人離開後江春無對曲追仍是笑,只是頃刻間曲追卻好似有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整個人向後飛去撞在了一塊大石上,他當下便吐了血。
「曲追,」江春無道,「你知道你和曲瑤岫比差在哪兒麼?」
曲追被摔得不輕,口中的血止不住,說話十分艱難,「曲前輩是什麼人?他必然樣樣都比我強,我一個無名小輩怎敢跟他比。」
江春無笑意更深了,「你太蠢了。」
「你想做什麼呢?你把他帶到天一門去,你能做什麼呢?」江春無的語調卻讓人覺得寒冷
「是,我就是蠢……咳咳……我氣不過。你竟然把天心月圓令給這樣一個人。就是這樣一個廢物。為什麼他能進得了晗光閣,我卻不行。那天心月圓令本就應該是我的,它就是我們曲家的東西。江春無你真是有臉,你拿著我們曲家這樣珍貴的東西,去討好你的小情人。」曲追的聲音說到最後陡然提高。
江春無沒有惱,他像是在看一個小孩鬧脾氣,或者是一個隨時都可以掐死的螻蟻,正張著自己的鉗子張牙舞爪。
「那東西本就不是曲瑤岫的更不是曲家的。」江春無收斂了笑容淡淡道,「曲瑤岫當年為什麼把東西留在了出雲宗而不是曲家,你是從來不去想罷。是不敢還是想不到?」
「你說他是一個廢物。」說到此處方凌波今日臉紅的模樣又浮現在江春無眼前,他低頭莞爾一笑,「你馬上就會明白,在這個天下。沒有人比他更配得到那些東西。今日看在曲瑤岫的面子上,我不殺你。若來日再犯,你必死。」
曲追不知道江春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似乎北嚇傻了一動不動地看著江春無。
片刻之後。
「你不走嗎?要我送?」江春無道。
那一刻曲追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曲追這個人吧,心裡藏著許多事也極有野心。只是這樣的人嘴上橫,但卻特別怕死,他連忙爬起來,也不管身上的傷,捂著胸口跑了。
眾人都走盡了,判然峰又恢復他常有的寂靜。
天上下起雪,簌簌雪花落在江春無身上愈發趁得他形容明艷。他輕輕撫摸著冬青樹的枝幹,向四季如春谷里天一門所在的地方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