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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一雙灰色的眼眸許久未閉,他像是一把早已開了刃的古劍,只是靜靜地待在那裡就能散發出來濃厚的殺氣。
江念歸斯文俊逸的臉上帶著病氣,眉宇之間都縈繞著一股久病不已的感覺。
十一眉頭稍蹙,他總覺得自家主子好似變了一個人。之前的主子纏.綿病榻,稍有不順心就會橫眉冷豎,但現在……
他低眸看著懷裡的人,對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慘白的臉在黑衣的襯托下更顯得毫無氣色了。
對方安靜下來之後更顯清冷,眉眼如水墨畫般,就連眼尾的一顆鮮紅的痣都是毫無溫度的。
「不要……不要死……」
就當十一準備閉上雙眼的時候,原本躺在他懷裡安靜睡覺的人神情痛苦慌張了起來,朱唇輕啟,難以控制地低聲喊出了一些根本聽不清楚的話。
「主子?」
十一猶豫了片刻,還是收緊了搭在江念歸腰間的胳膊,放在對方後背的大手輕輕地拍著,動作略顯生疏。
但沒想到他不熟練的安慰並沒有讓夢魘的江念歸安靜下來,甚至是適得其反。
對方不止沒有停下來夢話,甚至已經開始面露痛苦與怨恨,就連緊閉著的眼角都開始濕潤。
十一一直平淡無波的眼中總算是流露出來了除了殺意以外的情緒,他右肘撐起上半身,關切地注視著已經開始渾身冒冷汗的江念歸。
「好痛……好痛……」江念歸垂放在十一胸口的手十指緊握著,細膩微涼的掌心緊緊地攥住了對方的衣衫。
十一終於皺起了眉,低頭喊著陷入夢魘驚恐不已的江念歸:「主子,主子!」
他的聲音微啞,此時難得帶上了幾分焦灼。
一聲聲的呼喊下,滿臉無措驚慌的江念歸終於睜開了雙眼,濕潤的眼角在睜開雙眼的一剎那猝然滑落一顆晶瑩的淚珠。
十一心裡一驚,但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自己就猝不及防地被眼底含著瀲灩水光的江念歸伸出胳膊抱住。
「我要他們死。」江念歸聲音多少有些哽咽,一遍遍地說道,「我要他們死!」
隨著他一句句的話,語氣也變得怨恨和堅定。
十一被對方緊緊地抱著,微涼的胳膊環繞在自己的脖頸處,溫軟的身子略顯伶仃,在自己懷裡一遍遍地痛喊著:「殺了他們!」
「主子要殺誰?」
儘管十一不知道自己主子想要殺誰,但還是忠心耿耿地開口詢問。
即使他心裡有些疑惑,畢竟他一直藏在暗處與主子寸步不離,對方剛才說的那些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
江念歸聽到了十一的聲音,他從對方的寬肩上猛地抬起頭,散落的漆黑長髮絲絲縷縷地遮擋在眼前,一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可怕模樣。
「江行寂,我要殺了他!」
他剛從噩夢之中驚醒,尚未分清夢境和現實,修長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著十一的衣服:「殺了他!殺了他!」
十一抬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聲音略顯沙啞:「主子放心,屬下這就去除掉江行寂。」
他的話音剛落,剛才還頗為撕心裂肺的江念歸猛地驚醒:「等一下。」
江念歸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就鬆開了緊握在十一胸口衣服上的手。他喉結上下微動,眼中的悲慟的怨恨逐漸被冷靜所取代。
「現在還不是時候。」
雪色的裡衣因為他剛才稍顯劇烈的動作而散開了些許,從伶仃的肩膀上滑落。
月光比剛才亮了幾分,將江念歸慘白的臉和嫣紅的唇照得一清二楚。散落在額前的長髮遮擋著微冷的目光,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美感。
十一莫名地心頭一跳,竟然覺得眼前日日夜夜看守著的人很是陌生。
「屬下謹遵主子吩咐。」
江念歸緩慢地吐出一口氣,隨後便再次躺下:「休息吧。」
「是。」十一看著側臥著的江念歸,對方清雋如畫,單薄的裡衣和並不厚重的被子搭在對方身上時也如同一座大山般。
沒有察覺到溫暖,被寒冷不斷侵襲著的江念歸眼睛都沒睜開:「還不躺下?」
半坐著的十一聽到這句吩咐之後才躺了回去,然後抬起結實有力的胳膊將比自己瘦弱了一圈不止的江念歸攬在了懷裡。
熟悉的溫度和氣息將自己籠罩,江念歸睜開雙眼看了一眼透進房間裡的月光,隨後便再次閉上雙眸如水。
十一的手很老實,手背朝里地輕搭在江念歸的腰後,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明顯的腰椎。
*
翌日。
江念歸睜開雙眼的時候十一早已清醒,正維持著昨晚睡前的姿勢一動不動。灰色的眼眸背著光的時候顯現出了幾分幽深,就連野性的五官都多了幾分攻擊力。
「一直是這個姿勢?」江念歸問道,剛睡醒時的嗓音微啞,聽上去倒是增添了幾分成熟。
十一低垂著眼眸,儼然一副恭敬的模樣:「主子正在熟睡,屬下不敢輕舉妄動。」
江念歸聽到這句話之後悶笑了幾聲,病弱的臉上都帶了一瞬的笑意:「好一個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可以了,我准許你起來。」
「是。」
十一聞言先是回應江念歸,隨後才掀開被子下床。寬肩窄腰,猶如一座山巒般遮擋住了從外面照射進來的陽光。
江念歸咳著,骨骼感很強的手上沾了些許的血跡。他被趕出江家的時候有些猝不及防,因此不少東西都沒有收拾,如今也只有一件單薄的秋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