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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歸坐在床沿,青色的衣擺垂下,上面樸素得沒有任何的花紋,但被他穿在身上卻比那些簪星曳月的少年郎還要奪目。
「你說,我會被他殺死嗎?」他輕笑一聲,隨即俯下身,眼角的一顆殷紅淚痣如同蒼白肌膚被針刺破之後溢出來的一滴血。
十一低著頭,語氣卻十分地篤定:「有屬下在,主子不會有事的。」
他話音剛落,沒想到江念歸聽到之後仰面笑了出來:「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江念歸笑得開懷,但不知道為什麼莫名顯得多了幾分自嘲。
他笑得眼角泛出淚光,清冷如水墨的臉如春風吹皺湖面。
十一儘管心裡有些不解,但江念歸沒開口,他依舊低著頭等待著命令。卻沒想到對方笑得流露出幾分的自嘲、幾分的怨恨。
江念歸剛才還在開懷大笑,但現在就冷著臉,狹長的眼尾還帶著剛才濕潤的痕跡。
他冷眼看著現在單膝跪在他面前的十一,腦海里不由得響起來前世的一幕:
對方一身黑衣浴血,單手執劍從狼群里撈出一具屍骨,緊緊地抱在懷裡突出重圍。悽然的月光竟比霜雪還要冷,眨眼之間主僕陰陽兩隔。
是的,前世。江念歸已經死過一次了,他恨,自己本是江家嫡子,卻在父親死後被叔父奪去家主之後,甚至還被趕到荒山。他的位置、他的金錢全被堂兄江行寂所取代。
江念歸不甘,但當他死後腦海里被塞進去一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事情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只是一本陽話本里的炮灰反派罷了。
而自己少主的位置只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以自己的喜怒無常來襯托別人的溫潤如玉。他身死荒山,對方卻連中三元得聖上青睞,最後和太子恩恩愛愛共賞河山。
他再次咳了起來,甚至比剛才咳得更加劇烈,仿佛要將肺給咳出來似的。
殷紅的血從唇角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腳背上。
江念歸因大病膚色慘白如紙,蒼白的腳像是白玉雕成,上面蒼青色的血管也顯得格外得顯眼。
他猛地抬起腳踩在了十一的胸口,被凍得冰冷的腳掌剛觸碰到對方飽滿滾燙的胸口時像是踩在了炭火上似的。
十一眼前猛地出現了一抹慘白,就連胸口也傳來了輕飄飄但難以忽略的重量。
他並沒有躲,任由江念歸踩在自己的胸口,慘白腳背上的殷紅血跡很是顯眼,就像是雪地里落了片片紅梅一般。
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微冷,像是冬季山風呼嘯而過時的氣息:「我現在已經不是江家少主了,是走是留隨你。」
江念歸說道,一雙淺色的瞳孔卻緊緊地盯著跪在眼前的人,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瞬的執拗。
「屬下誓死追隨主子,至死不渝。」
十一幾乎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瞬立刻出口回答,語氣認真篤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自從江念歸五歲的時候就成為了對方的暗衛,自此已十三年。對方的身子不好,整日都是病懨懨的,即不能像尋常公子哥一樣策馬長街過,又不能春日踏青夏日泛舟,因此養就了一副喜怒無常的性格。
十一身為貼身暗衛,自然是被打罵過不少次,但他依舊無怨無悔,哪怕對方被趕到荒山他也跟了過來。
「哈哈哈哈。」江念歸再次笑了起來,只不過這次卻是滿意極了。
他只著了一件單薄的青衣,坐在床沿微抬著下巴:「很好,記著你今天說的話。」
江念歸面色慘白,但偏偏形狀姣好的薄唇卻是嫣紅的,一雙淡色的眼眸如同煙雨般朦朧,眼尾狹長上挑,點綴在眼尾的鮮紅淚痣襯得他猶如一隻自深山而來吸人精氣的精怪一般。
他踩著十一的胸口,再次俯下身。散落在身側的長髮從肩頭滑落,輕飄飄地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蓋在了十一的身上。
淡淡的玉蘭香撲面而來,十一低垂著眼眸,視線里滿是蒼白與幾點殷紅。
「抬頭。」江念歸命令道。
十一順從且恭敬地抬起頭,一張狼性的臉仰面和江念歸面對面,灰色的眼眸中只映出了對方一個人的身影。
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垂下的鴉黑長髮像是一座牢籠一般將他們兩個人困在這一方天地。
離得近了,十一看清楚了江念歸清冷卻勾人的眼眸,也看見了對方鎖骨上的一顆淺色的痣。
江念歸勾唇一笑,眉梢眼角是與清冷長相不符的瀲灩:「很好,很好。」
他連說兩句「很好」,十一仰面一句話都沒說,眼神專注地像是在拜看自己供奉的神靈。
江念歸雙手撐在身側,寬大的青衣蜿蜒垂下,自青色衣擺下探出的一節小腿雪白雪白的。他漫不經心地笑著,與此同時踩在十一胸口的腳慢悠悠地上抬。
圓潤慘白的腳尖划過鼓起的結實胸肌、凸起的喉結,最終勾住了對方線條凌厲分明的下頜。
十一的眼睫很長,但並不捲翹,線條利落得像是一片開了刃的刀片似的。他一動不動,任由主子的腳在自己的上身划過。
只要他微微低頭就可以吻上抵在下頜的蒼白腳背。
江念歸嘴角勾起,他想起遠在城中的叔父和堂兄,又想起剛才被丟下懸崖的殺手屍體。
很好,這次,他倒要看看江行寂的主角之路有多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