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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發熱。」慕容錦這次沒有轉過頭,但餘光卻瞥著謝瀾。搭在方向盤上的左手驀地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極力在壓抑著什麼。
「我是人啊,發燒不是很正常嘛。」謝瀾耳邊嗡嗡作響,沒聽清慕容錦說的是發熱,而不是發燒。
他撩起劉海,掌心貼在額頭上,自己給自己測體溫,「嗯,也就38度左右吧,估計睡一覺就退燒了。」
慕容錦聽到謝瀾說他是人時,瞳孔猛地一顫,隨即眼中流露出了刻骨的痛苦。
是啊,謝瀾是人啊。
是人,就會生老病死,飽受折磨。
他是個脆弱的,會生病,會死亡的人。他總是忘記謝瀾是人這一點。
總是忘記,總是忘記。才會一次次地疏忽大意,讓謝瀾生病,讓謝瀾死亡。
慕容錦想到謝瀾早上起來時臉上就紅的不正常,還沒精打采的。他只當是謝瀾和平時一樣沒睡醒,並沒有往發熱上想。
如果他能再細心一點,在那時就能發現謝瀾在生病發熱,一定不會讓謝瀾這麼辛苦的趕路,讓他的病情加重的。
都怪他!
都是他的錯!
如果他做的再好些,再好一些,就不會讓謝瀾遭罪了。
慕容錦用力咬著後槽牙,努力忍住噴薄而出的戾氣,但瞳孔中仍是冒出一點猩紅。
好在他一直看著前方,沒有再轉過頭,也就不會被謝瀾發現異常。不過,現在腦子都燒成一團漿糊的謝瀾也發現不了任何異常的。
「謝瀾。」慕容錦聲音放得很輕,溫柔地像是哄小孩子一樣,「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謝瀾打了個哈欠,身子往下坐了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椅背里,「安啦~就是普普通通的發燒了,你不用這麼擔心的。」
「你身上有沒有哪裡疼?或者是被不化骨抓走時,他有沒有弄傷你?」慕容錦不是不相信謝瀾,而是不相信那隻不化骨。
謝瀾腦袋正迷糊著呢,被慕容錦這麼一問,也不敢確定了,上上下下地把自己摸了一遍,確定按著沒有哪裡疼,才說:「放心,沒受傷。我估計這次發燒就是受到了刺激。」
他想起慘死在自己面前的老賀,抹了一把臉,仰著頭嘆,「哎,我長這麼大,哪裡親眼見過有人慘死在自己面前啊。」
慕容錦沒有說話,抿著的嘴角卻微微向下撇。他當然不希望謝瀾因為無關緊要的人的死生病。
可謝瀾畢竟是金玉堆里長大的小少爺,心軟的很,哪裡直面過那般血腥的場面啊。
慕容錦閉了閉眼,踩著油門的腳稍稍施力,讓車速變快,「謝瀾,你吃片退燒藥再睡覺。」
謝瀾:「……」
慕容錦半天沒聽到謝瀾的聲音,忙側過頭朝副駕看,就見謝瀾用看笨蛋一樣的目光看他,他挑了下眉,不解地問:「怎麼了?」
「慕容錦你是笨蛋嗎?」謝瀾用力拍了拍衝鋒衣上的口袋,「咱倆,兩個人質,兩個沒有行禮的人質,裝備都靠綁匪施捨的人質,哪來的退燒藥?」
慕容錦:「……」
慕容錦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低低罵了句,「艹!」
謝瀾稀罕地睜大了含著水霧的眼睛看慕容錦,那目光就跟第一次去幼兒園看到了大老虎的小朋友,要多稀奇有多稀奇。
這也不怪謝瀾,誰讓那慕容錦是朵高嶺之花,平日裡話都很少說,更別提嘴裡蹦出一兩個髒字了。
這麼說吧,謝瀾和慕容錦住了六年,這還是第一次聽慕容錦口吐芬芳。
怎麼說呢,一瞬間有種高嶺之花下凡的感覺。
「道長,你們備常用藥了嗎?」慕容錦的聲音冷得像是冬日裡刮過的寒風,也不管瘋道士是打坐還是睡覺,劈頭蓋臉地朝瘋道士颳了過去。
被點名的瘋道士後頸一緊,敏銳的感官告訴他,有殺氣。他哪裡還能裝的下去死,忙爬坐了起來,說:「有備抗生素和阿司匹林,都在韓二那了。」
他探頭看了眼謝瀾,想著他是受驚了才發的燒,從寬大的袖子裡掏出了個瓷瓶。
「貧道這裡有自己制的中藥,要是謝小哥新的過貧道,不放試試?」瘋道士補充道:「反正貧道覺得比那些個西藥有效。」
慕容錦正猶豫不決間,就見謝瀾回手拿過瘋道士手裡的小瓷瓶,拔了紅色的小瓶塞,倒出了一粒棕褐色的藥丸。
「謝。」慕容錦才來得及說一個字,就見謝瀾手往唇上一扣,脖子一揚,喉結動了一下,藥就進肚了。
慕容錦閉了閉眼,強忍住弄死瘋道士的衝動,咬牙切齒地罵謝瀾,「謝瀾,你就是個不長腦子的笨蛋!什麼東西你都敢往嘴裡送!不怕藥死你嗎?!」
【作者有話說】:在大安,看似沒什麼的發燒真的會要命的,再有後來的一段經歷(會在後面的番外里寫到),慕容才會特別怕謝瀾瀾生病~
第81章 在路上
謝瀾也不知道瘋道士那藥是放了多少黃連,苦味從舌頭上一路苦到了心裏面。
自從他醒來就一直含在眼圈裡的水霧化作了兩行清淚,睫羽輕輕一顫,「唰」地就流了下來,乾淨利落。
慕容錦本來就在氣頭上,看著謝瀾哭了,火氣登時衝到了腦門,腳上開始點剎,厲聲道:「沒咽的話就含嘴裡,不准咽。謝瀾,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