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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錦拎著縮著脖子的謝瀾,瞪了眼笑眯眯的瘋道士,冷聲道:「道長還是趕緊養傷去吧,別到了地方,拖著這麼一副殘軀,耽誤了你們老闆的正事。」
說完之後,也不等瘋道士說話,拎著謝瀾徑直走向他們回來時開的越野車。
瘋道士看著慕容錦幾乎要將謝瀾整個裹在懷裡的背影,聳了下肩,小聲吐槽道:「醋勁真大。」
慕容錦拉開了副駕的車門,推著謝瀾讓他上車。等他坐好之後,關上了車門,自己繞到後備箱,翻出了兩張毯子。
他懷裡抱著毯子,又故意繞車走了一圈,借著毯子的遮掩,手指在車身上輕輕划過,所碰之處留下若隱似無的黑色霧氣,這才回到駕駛位。
他見謝瀾瞪著雙溜圓的,亮閃閃的眼睛看自己,分出張毯子扔到他的臉上,蓋住了那雙蠱惑人心智的雙眼。
「還不快睡覺?不累不困?」他邊說,邊將椅背放平,躺好後,將薄毯蓋在身上,除了臉外,不露一點皮膚。
謝瀾扒拉下毯子抱在懷裡,朝慕容錦的方向翻了個身,就看到慕容錦規規矩矩地平躺著。那睡姿,就和在宿舍的時候一模一樣。
謝瀾是那種睡覺不規矩的人,一晚上能換上五六個睡姿,說句千奇百怪都不過分。
因此,他就特別不理解慕容錦能一晚上平躺到天亮,不累嗎?脖子胳膊腿都不酸嗎?
以前謝瀾不問,是沒什麼機會問。
本科時是四人寢,那倆哥們都不是外宿黨,除了節假日比賽外,晚上四個人整整齊齊的,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男生嘛,又不想女孩子心思細膩,會開個座談會交流感情。他們交流感情的方法僅限於,一起開黑,偶爾喝酒,閒篇扯過,但真沒扯得這麼細。
等讀研後,宿舍就只有謝瀾和慕容錦兩個人,不是冷嘲熱諷,就是雞飛狗跳的,像是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一起的時候都很少。
所以謝瀾一點也不糾結,直接問出了憋了好幾年的問題,「慕容,我就特好奇,你這麼平躺著,一動不動的睡一晚上,不累嗎?」
慕容錦一時間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謝瀾這個問題了,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累,快睡吧。」
「真的假的啊?」謝瀾明顯不信,學著慕容錦的樣子平躺好,雙手搭在小腹上。
沒過幾分鐘,他就覺得渾身僵硬,又朝慕容錦那邊翻了個身,蜷縮成一團,哀怨地說:「騙人,累死了。」
慕容錦不用看就知道謝瀾好奇心重,一定會自己嘗試的。
殷紅的唇角勾起抹溫柔的弧線,車裡光線暗,謝瀾看不到他這抹笑,但是能聽到他緩和了的聲音。
「沒騙人,習慣了,就不累了。」
「哦。」謝瀾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七天養成了個習慣,可改變一個習慣卻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
他還想再問什麼,突然一陣困意襲來,眼睛眨巴了幾下就黏在了一起,那未說完的話混在了混沌的睡意中,成了個不甚清晰的夢,等醒來就全部忘記了。
不大一會兒,車廂里就傳來謝瀾略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慕容錦那如小扇子般濃密的睫羽顫動了幾下,之後緩緩掀開,露出一雙漆黑的,不見一點眼白的詭異雙眼。
他直挺挺地側過身,垂落的劉海擋住了眼睛,卻遮不住他的視線。那直白的視線近乎貪婪地描摹著謝瀾的臉,像是過去無數個,無數個無眠的深夜一般。
慕容錦想到謝瀾剛剛問他關於睡姿的問題,揚起的紅唇落下了些許,變得苦澀無奈。
他原來哪裡是這樣睡覺的啊?還不是夜夜愛人入懷,交頸纏綿到天明。
可合葬的棺槨再寬,也不過是方寸之間,他的愛人又成了四分五裂的樣子。
他哪裡還敢輕舉妄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好不容易拼好的身體又碎回了那最慘烈的樣子了。
棺材躺久了,到最後,可不就養成了這樣規矩的睡姿嘛。
慕容錦看著謝瀾露出毯子的一點瑩白的手背,眉眼彎起,笑意溫柔,他緩緩伸出手,跨過了扶手箱,虛虛地搭在了那隻手上。
這樣,就很好了,比以前都好了。
——
瘋道士慢吞吞地往他方才睡得帳篷挪,路過大壯大熊兄弟倆時,聽到大壯哭得快要背過氣的聲音,煩躁地皺起了眉。
他本來不想管,自己身上的傷都不夠他疼得,哪裡還有那份閒心管閒事。
可就這麼放著大壯,他準保能哭上一整晚,他是別想睡個好覺了。
「別哭了,又不是死定了。」瘋道士掏了掏耳朵,煩躁地說道。
「嗚嗚,道爺,我哥,我哥他還有救嗎?」大壯用手背抹了兩把臉,抽抽噎噎地問。
瘋道士慢騰騰地蹲下身,瘦的嶙峋的右手撫開大熊頸間變黑了的糯米,看底下黑色小洞的傷口,皺緊的眉心鬆開了些。
他檢查過傷口之後又觀察了大熊蒼白的臉色,才從道袍的袖袋裡掏出了個小瓷瓶,拔了瓶塞之後,倒出了個食指大的青黑色藥丸。
瘋道士讓大壯抱起大熊的上半身,他動手掐開了大熊的嘴,將藥丸塞了進去。
這時的大熊還沒有完全昏死過去,感覺到了嘴裡有東西,本能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那麼大個藥丸「咕咚」一下就吞了下去。
「行了。」瘋道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慢慢地站了起來,「糯米再換次新的,等天亮了,人就醒了。之後傷口就按普通的處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