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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城雖寒苦,卻還是有一座將軍府的,供歷任駐紮在這裡的鎮北侯使用。
說老實話,府邸規模一般,院落不多,沒有富麗堂皇的花園,但也夠人丁稀少的鎮北侯一家使用了。
到了謝瀾這一代的鎮北侯,除了他自己外,再無任何親眷,所以副將顧鈞和還沒成家的左右將軍都住在將軍府。
饒是如此,將軍府里還有空著的院子。
不過謝瀾他們幾個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城外鎮北軍軍營里,也就是那位身份尊貴的監軍住進了府里,謝瀾才跟著搬了回來。
原本謝瀾是打算讓那雍王慕容錦瑜住進營里吃苦的,可能想到城牆下的驚鴻一瞥,愣是讓人家給撩走了心魄,登時就捨不得讓那傾國傾城花容月貌的雍王吃一丁點的苦頭。
下馬威使不出了,某位鎮北侯頂著心腹們詭異探究的目光,一路上嘟嘟囔囔地將雍王帶進了他在天水城的府邸,還特意將人安排在了離他自己院子最近的小院裡。
說謝瀾沒點什麼狼子野心,連他那心眼最少的副將都不相信。
不過他對外的藉口確實冠冕堂皇的很,說是這位怎麼也是聖上唯一血緣上親近的皇叔。
哪怕叔侄倆之間有齷齪齟齬,也是人家天家自己家的事情,他們關起來們怎麼鬧都成,他們這些當臣子的還是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當然,這些話無論是心思細膩的左將軍,還是脾氣暴躁的右將軍,全都是半個字都不相信的。
這還不算,慕容錦瑜住進將軍府不足兩日,拿鎮北軍大營當家的謝瀾趁著夜色偷偷溜回了將軍府,自此就再沒回過大營。
顧鈞有次回府給謝瀾送公文時,好奇問了一嘴謝瀾為什麼不回營里住了。
當時的謝瀾趕忙將視線從側開著窗戶上挪開,不敢再多瞄對面院子裡天仙似的王爺,掩飾一樣垂眸輕咳,拿出早就想好的藉口應付顧鈞。
他說:「我這書房中的秘密多,放雍王一人在府里我不安心。」
顧鈞當然對謝瀾的話深信不疑,沒有注意到謝瀾在明顯不過的不對勁,直說他家將軍辛苦了,聖上太欺負人了。
顧鈞一向是謝瀾貼心的好副將,聽了謝瀾的說辭心疼的不行,也不知回了營里是怎麼和左右兩個將軍說的。
總之,自從那日之後,將軍府除了幾個謝瀾從京裡帶過來的老僕,就只有他和慕容錦瑜兩個主子了。
按理來說,這樣的情況之下,兩個人每天見面的次數應該很多,可偏偏他們倆個人三四天才能見上一面。
最近蠻族又開始騷擾附近的村子,也不知道是他們換了首領的緣故,還是以往逃竄的經驗多了,學聰明了,變成了滑不留手的泥鰍了。
謝瀾忙得腳打後腦勺,連著七天不是待在營里,就是親自帶兵去追蠻族的小隊,這才算消停下來,他連夜回了府里。
一夜無眠,加上他早就從管家謝伯那裡知道了慕容錦瑜有寅時起來練功的習慣。
他一宿未眠,聽著角落裡滴漏的聲音,寅時一到就爬起來練功,草草地耍了套槍法就坐在樹下發呆。
其實謝瀾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眼下蠻族是退回大漠裡了,可這不代表他們就此放棄了。
根據他對蠻人的了解,他們做過簡單的休整後,勢必會捲土重來。
他當下最要緊的是同左右將軍和軍師商議怎樣預防蠻族騷擾百姓,而不是坐在這裡發呆,期待與一個謀權篡位的不忠之人偶遇。
要不,回營吧。
謝瀾眨了下眼睛,回了神,垂眸抓住槍桿上沾了灰的銀槍,失了平日裡的果斷,竟然在走還是留上猶豫不決。
「謝瀾。」
那把鳴金碎玉的嗓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像是泠泠泉水,流淌進了謝瀾的心窩子裡。
是冷的,卻足夠沁人心脾,讓人精神大振。
謝瀾看著眼前多出一雙暗紋刺繡的黑靴,他慢慢抬起頭,視線一寸一寸地上移。
月白的勁裝,四尺長的黑色長劍,只用一條白色的髮帶繫著的黑色長髮,和昳麗穠艷的臉。
是慕容錦瑜,他身披著晨光,像是能洞察人心的神仙般,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謝瀾傻了眼,呆呆地看著慕容錦瑜的臉,唇瓣幾張幾合,愣是吐不出來隻言片語。
慕容錦瑜漆黑的眼眸中浮出一點笑意,殷紅的薄唇挑起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蹲下身,學著謝瀾將長劍放到了地上,歪了一點頭,逗弄寵物似地問,「謝將軍這是,傻了?」
謝瀾回了神,忙垂下眼,將目光從慕容錦瑜的身上挪開。他放下槍,抱拳告罪道:「見過殿下。」
「殿下?」慕容錦瑜挑眉,不喜歡謝瀾這樣的疏離,冷淡的聲音中藏了一絲不喜。
「本王既到了這裡,便只是謝將軍的監軍,不是什麼雍王,那些虛禮就免了吧。」
謝瀾暗自撇嘴,心說您要是真拿自己當監軍,就不會自稱本王了。他也不欲在這個問題上與慕容錦瑜多做糾結,本尊都說去了那些繁文縟節,他自然樂得自在。
「殿下怎麼起這麼早?用過早膳了嗎?」
「這話該是本王問謝將軍才是吧。」慕容錦瑜的目光落在了謝瀾眼下再明顯不過的淤青上,「你奔波數日,昨夜才回府,合該好好休息才是,怎麼一大早就起來練槍?」